《漢書(shū)·志·刑法志》詩(shī)解12抑暴扶弱律煩不約法正民慤罪當民從
題文詩(shī)：
元帝初立,乃下詔曰:法令所以,抑暴扶弱,
欲其難犯,而易避也;今律令也,煩多不約,
自典文者,不能分明,而欲網(wǎng)羅,民之不逮,
斯豈刑中,之意也哉!其議律令,可捐除其,
輕減也者,逐條奏請,唯在便安,萬(wàn)姓而已.
成帝河平,中復詔曰:呂刑有云:五刑之屬,
三千大辟,罰屬二百,今大辟刑,千有余條,
律令煩多,百余萬(wàn)言,奇請它比,日以益滋,
自明習者,不知所由,欲以曉喻,眾庶難矣!
于以羅民,夭絕無(wú)辜,豈不哀哉!中二千石,
二千石者,博士及明,習律令者,議減死刑,
及可捐除,約省者令,皎然易知,其與條奏.
書(shū)不云乎?惟刑恤哉!審核務(wù)準,古法朕將,
盡心覽焉.而有司中,無(wú)仲山父,將明之材,
不能因時(shí),廣宣主恩,建立明制,為一代法,
而徒鉤摭,微細毛舉,數事而以,塞詔而已.
大議不立,遂以至今.議者或曰,法難數變.
此由庸人,不達凝塞,治道圣智,所?；脊?/strong>,
略舉漢興,以來(lái)法令,稍定合古,便今也者.
漢初雖有,約法三章,網(wǎng)漏吞舟,之魚(yú)然其,
大辟尚有,夷三族令:當三族者,皆先黥劓,
斬左右趾,笞殺梟首,菹其骨肉,于市而其,
誹謗詈詛,又先斷舌.故謂五刑.彭越韓信,
受此誅至,高后元年,除三族罪,滅妖言令.
孝文二年,又詔丞相,太尉御史:法者治正,
所以禁暴,而衛善人;今犯法者,已論而使,
無(wú)罪父母,妻子同產(chǎn),連坐及收,弗取其議.
丞相周勃,陳平奏言:父母妻子,同產(chǎn)相坐,
及收所以,累其心也,使重犯法.收之之道,
由來(lái)久矣,臣計以為,如其故便.文帝復曰:
朕聞之法,正則民慤,罪當民從,且牧民而,
導以善者,官吏者也;既不能導,以不正之,
法罪之是,法反害民,為暴者也.未見(jiàn)其便,
宜熟計之.平勃乃曰:陛下幸加,大惠天下,
有罪不收,無(wú)罪不坐,甚盛德也,臣所不及,
臣謹奉詔,盡除收律,相坐之法.后新垣平,
謀逆復行,三族之誅.由是言之,風(fēng)俗移易,
人性相近,而習相遠.以孝文仁,平勃之智,
猶有過(guò)刑,謬論此甚,況庸材溺,末流者乎?
世易時(shí)移,正義不變,真法常變,變以適情.
【原文】
至元帝初立，乃下詔曰：“夫法令者，所以抑暴扶弱，欲其難犯而易避也。今律令煩多而不約(1)，自典文者不能分明，而欲羅元元之不逮(2)，斯豈刑中之意哉(3)！其議律令可蠲(捐)除輕減者，條奏(4)，唯在便安萬(wàn)姓而已?！?/strong>
【注釋】
(1)約：簡(jiǎn)明。(2)羅：網(wǎng)羅，作動(dòng)詞用。元元：指百姓。不逮：意識不到。指無(wú)意之中犯了法。(3)刑中：刑罰得當。(4)條奏：逐條奏請。
【譯文】
到元帝剛被立為皇帝，就下令說(shuō)： “法令，是用來(lái)抑制強暴扶助弱小，是希望人們難以觸犯而容易避免?，F在法令煩復而不簡(jiǎn)明，自己主管法文條例的人都不能分辨清楚，卻想用它去控制知識所不及的平民，這難道是刑法適當的意思！令討論律令中可以免除減輕的部分，逐條上奏，衹求能使百姓方便安定?！?/p>
【原文】
至成帝河平中(1)，復下詔曰：“《甫刑》云'五刑之屬三千，大辟之罰其屬二百’(2)，今大辟之刑千有余條，律令煩多，百有余萬(wàn)言，奇請它比(3)，日以益滋，自明習者不知所由，欲以曉喻眾庶，不亦難乎！于以羅元元之民，夭絕亡(無(wú))辜(4)，豈不哀哉！其與中二千石、二千石、博士及明習律令者議減死刑及可蠲(捐)除約省者(5)，令較(皎)然易知，條奏?！稌?shū)》不云乎？'惟刑之恤哉(6)！’其審核之，務(wù)準古法，朕將盡心覽焉?！庇兴緹o(wú)仲山父將明之材(7)，不能因時(shí)廣宣主恩，建立明制，為一代之法，而徒鉤摭微細(8)，毛舉數事(9)，以塞詔而已(10)。是以大議不立，遂以至今。議者或曰，法難數變。此庸人不達，疑(凝)塞治道(11)，圣智之所?；颊咭?。故略舉漢興以來(lái)，法令稍定而合古便今者。
【注釋】
(1)河平：成帝年號(公元前25)。(2)《甫刑》等句：“見(jiàn)《尚書(shū)·周書(shū)·呂刑》?！陡π獭罚杭础秴涡獭?。(3)奇(ji)請：在法律條文外的申報。它比：以其它事例比附。(4)夭絕無(wú)辜：摧殘無(wú)罪之人。(5)中二千石、二千石：漢代官員的俸祿。這里指享此俸祿的官員。(6)“惟刑之恤哉”：見(jiàn)《尚書(shū)·虞書(shū)·舜典》。恤：憂(yōu)慮。這里引申為慎重。(7)仲山父：即仲山甫，周宣王時(shí)大臣。將：奉行。明：明察，明辨。(8)鉤摭：拾取。(9)毛舉：列舉瑣細之事例。(10)塞：搪塞。(11)凝塞：阻塞。
【譯文】
到成帝河平年間，又下韶說(shuō)：“《甫刑》上說(shuō)'五刑的條目有三千，死刑的刑罰條目有二百’，現在死刑的條目有一千多條，法令繁雜，有一百多萬(wàn)字，于法律正文之外又另引案例判案，一天比一天增多，本來(lái)在研究的人都不知道它們的來(lái)由，想明白開(kāi)導群眾，不是很難嗎！用它來(lái)控制善良的百姓，使不知過(guò)錯的無(wú)辜的人夭亡，難道不是很悲哀的事！命令同中二千石、二千石、博士以及明白熟習法令的人討論減免死刑以及可以省略的律條，使它們明白易懂，分條上奏?！稌?shū)》上不是說(shuō)嗎？'應當對刑法感到憂(yōu)慮！，要審查核實(shí)，一定要以古代法律為基礎，朕將盡全心去披覽?！钡俑袥](méi)有仲山父那樣有明察才能的人，不能抓住時(shí)機廣泛宣傳主上的恩德，建立圣明的制度，作為一代的法律，而衹是求取細微的東西，列舉毫毛大小的事情，作為應付詔令而已。因此皇帝的理論沒(méi)有建立，一直到了現在。議論的人中有人說(shuō)，法令難以多次變更，這是平庸的人不明白，疑慮重重堵塞了治理的道路，是聰明智慧的人所經(jīng)常憂(yōu)患的。所以大略列舉自建立漢朝以來(lái)，法令稍加確定而且合乎古法便于當代的法令條文。
【原文】
漢興之初，雖有約法三章，罔(網(wǎng))漏吞舟之魚(yú)(1)，然其大辟，尚有夷三族之令。令曰：“當三族者，皆先黥，劓，斬左右止(趾)，笞殺之，梟其首(2)，菹其骨肉于市(3)。其誹謗詈詛者(4)，又先斷舌?！惫手^之具(俱)五刑(5)。彭越、韓信之屬皆受此誅(6)。至高后元年(7)，乃除三族罪、妖言令。孝文二年(8)，又詔丞相、太尉、御史：“法者，治之正(9)，所以禁暴而衛善人也。今犯法者已論，而使無(wú)罪之父母妻子同產(chǎn)坐之及收(10)，朕甚弗取。其議?！弊笥邑┫嘀懿?、陳平奏言(11)：“父母妻子同產(chǎn)相坐及收，所以累其心(12)，使重犯法也(13)。收之之道，所由來(lái)久矣。臣之愚計，以為如其故便?！蔽牡蹚驮唬骸半蘼勚?，法正則民慤(14)，罪當則民從。且夫牧民而道(導)之以善者，吏也；既不能道(導)，又以不正之法罪之，是法反害于民，為暴者也。朕未見(jiàn)其便，宜孰(熟)計之?！逼?、勃乃曰：“陛下幸加大惠于天下，使有罪不收，無(wú)罪不相坐，甚盛德，臣等所不及也。臣等謹奉詔，盡除收律、相坐法?！逼浜?，新垣平謀為逆(15)，復行三族之誅。由是言之，風(fēng)俗移易，人性相近而習相遠，信矣。夫以孝文之仁，平、勃之知(智)，猶有過(guò)刑謬論如此甚也(16)，而況庸材溺于末流者乎(17)？
【注釋】
(1)網(wǎng)漏吞舟之魚(yú)：比喻法網(wǎng)疏闊。(2)梟(xiao)：懸頭示眾。(3)菹(zu)：菹醢(hai)，把人剁成肉醬。(4)署(li)：罵。詛(zu)：詛咒。(5)俱五刑：言一人受幾種刑罰。(6)彭越、韓信：本書(shū)有其傳。(7)高后元年：即前187年。 (8)孝文二年，當為孝文元年(前179)。是年漢文帝除收帑相坐律令。(9)治之正：治國之正道。(10)同產(chǎn)：同母兄弟。坐：連坐。收：沒(méi)入為官奴婢。(11)周勃、陳平：本書(shū)有其傳。(12)累其心：使其恐懼。(13)重犯法：不輕率地犯法。(14)慤(què)：誠實(shí)。 (15)新垣平事，見(jiàn)本書(shū)《郊祀志》。(16)過(guò)刑：過(guò)重之刑罰。(17)末流：末世之習俗。
【譯文】
漢朝建立的初期，即使有三條法令約束，但還是疏漏得像是漏掉了可以吞下船只的魚(yú)的網(wǎng)，然而大辟之刑中，尚還有滅三族的法令。法令說(shuō)：“當殺三族的，都先用刀刺面額再用墨涂，割鼻，斬左右腳，用竹板打死他，斬下頭懸掛木上，在市上把他骨肉剁成肉醬。其中誹謗罵人詛咒的，又要先斬斷他的舌頭?！彼苑Q(chēng)這為具備了五刑。彭越、韓信之輩都受到這樣的殺害。到高后元年，才免除滅三族的罪刑、妖言令。孝文帝二年，又下令丞相、太尉、御史： “法律，是治天下的保證，用它來(lái)禁止殘暴保衛善良的人?，F在犯法的人已經(jīng)被判決，卻使無(wú)罪的父母妻子兒女一同去接受懲罰，朕感到很不可取。你們議論一下?！弊笥邑┫嘀懿?、陳平上奏說(shuō)道：“父母妻子兒女及同母所生兄弟一同定罪并拘捕，是用來(lái)重誡他的思想，使他難以去違法。拘捕他們的方法，已實(shí)行很久了。臣等的愚計，認為還是與原來(lái)一樣為好?！?/p>
文帝又說(shuō)：“朕聽(tīng)說(shuō)，法律端正那么百姓就謹慎，罪罰得當那么人民就聽(tīng)從。治理人民并用善來(lái)加以引導的，是官吏；既不能引導，又用不正當的刑法來(lái)處罰他們，這是刑法，反而害民，成為暴力。我沒(méi)有看見(jiàn)它的便利，你們應仔細加以考慮?！标惼?、周勃才說(shuō)：“陛下有幸把大恩惠施行給天下，使有罪的人不受拘捕之罪，無(wú)罪的不相牽連同受罰，這樣盛大的德操，是臣等所比不上的。臣等謹慎地奉行詔令，徹底廢除拘捕法、連坐法?！边@以后，新垣平陰謀造反，重新使用誅殺三族的刑罰。因此說(shuō)，風(fēng)俗變更，人的性情相近而習俗則相差很遠，確實(shí)是這樣。以孝文帝的仁慈，陳平、周勃的智慧，尚且有如此大的錯刑和荒謬的議論，更何況那些沉溺于不良風(fēng)習的庸才之輩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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