摘要:當代蘇格蘭獨立運動(dòng),并沒(méi)有沿著(zhù)謀求建立主權民族國家的方向發(fā)展,而是強調在歐洲一體化的框架內實(shí)現自己的獨立,建立一種“后主權”性質(zhì)的國家。“后主權”意味著(zhù)主權是可以分享和分割的,蘇格蘭民族黨在1988年正式確立了“在歐洲獨立”(Independence in Europe)這種“后主權”理念,并一以貫之。究其原因,在于歐洲一體化能夠給蘇格蘭的獨立提供領(lǐng)土、經(jīng)濟、安全保證和廣闊的政治平臺,而蘇格蘭自身的“后主權”傳統與歐洲認同,也讓蘇格蘭人更容易接受“在歐洲獨立”。
原載《史學(xué)集刊》2020年第6期。
蘇格蘭獨立問(wèn)題已是老生常談的話(huà)題,在2012年愛(ài)丁堡協(xié)議(Edinburgh Agreement)簽署后,蘇格蘭獨立運動(dòng)更多地走進(jìn)中國學(xué)者的視野。[1]相關(guān)研究議題也從最初的探究蘇格蘭獨立緣由,到后來(lái)深入剖析英國政治結構、英格蘭與蘇格蘭的合并淵源等。[2]隨著(zhù)蘇格蘭獨立公投的失敗,人們的關(guān)注開(kāi)始減少。但實(shí)際上,蘇格蘭獨立運動(dòng)依然是值得學(xué)術(shù)界持續研究的問(wèn)題,其中最為重要的,也是過(guò)往研究所一直忽略的,便是該運動(dòng)所呈現出的不同于其他民族分離運動(dòng)的形態(tài),即“后主權”獨立模式。
縱覽2013年蘇格蘭的獨立白皮書(shū),我們發(fā)現蘇格蘭民族主義者要求的獨立,如本·杰克遜(Ben Jackson)所言,僅僅是“在當今英國權力下放的基礎上進(jìn)一步擴大權力”。[3]在白皮書(shū)中,蘇格蘭民族黨反復強調的,是蘇格蘭在歐洲一體化框架下的愿景,是與英國仍舊保持著(zhù)五個(gè)聯(lián)盟的祈盼。[4]與之相比,1776年美國《獨立宣言》(Declaration of Independence)的主張是:“這些聯(lián)合是,而且應該是自由和獨立的國家。他們對于不列顛王室的效忠,以及他們與大不列顛國之間的所有政治聯(lián)系,都應該完全解散。作為自由和獨立國家,他們有完全的權力去宣戰,簽署停戰協(xié)議,締結盟約,建立商業(yè),以及完成獨立國家可能做的所有其他行為和事情?!盵5]因此,誠如某些學(xué)者所言,我們不可能將諸如蘇格蘭民族運動(dòng)這樣的獨立運動(dòng),放在以往任何形式的國內政治結構中?!昂笾鳈唷眹?Post--sovereign State)應運而生。[6]那么,“后主權”獨立是什么?這種理念又何時(shí)、因何在蘇格蘭獨立運動(dòng)中得到確立?這些是本文要探究的問(wèn)題。盡管2014年蘇格蘭民族黨在獨立公投中未能取得成功,但這并未影響蘇格蘭獨立運動(dòng)的持續高漲,在次年的英國大選中,蘇格蘭民族黨甚至獲得了更多的席位。[7]蘇格蘭獨立運動(dòng)繼續秉持“后主權”理念,在英國脫歐后,蘇格蘭議會(huì )旋即提出了“第二次獨立公投”的主張,而“留在歐洲”是蘇格蘭民族黨提出的核心訴求。在此形勢下,對該問(wèn)題的探究既具有理解蘇格蘭獨立運動(dòng)的現實(shí)價(jià)值,在理論層面也有助于豐富我們對于主權和歐洲一體化的認識。一、“后主權”理念的由來(lái)與含義
主權理論自法國哲學(xué)家讓·博丹于1576年提出以來(lái),經(jīng)過(guò)格勞秀斯、霍布斯、洛克、盧梭等人的完善,已經(jīng)成為現代政治的核心概念之一,也成為“國家最重要的屬性”。[8]主權指的是“國家固有的獨立處理國內外事務(wù)而不受外來(lái)干涉和限制的最高權力……具有絕對至高無(wú)上性和不可分割性”。[9]在歐洲三十年戰爭結束之后,如漢斯·摩根索(Hans Morgenthau)所說(shuō),“主權作為一個(gè)特定區域內的最高權力,成為一個(gè)政治事實(shí)”。[10]以此為標志的威斯特伐利亞體系,確立了“主權國家”這個(gè)現代國家概念。但當時(shí)的主權是屬于君主的,隨著(zhù)主權學(xué)說(shuō)的發(fā)展,主權理論逐步從君主主權發(fā)展到人民主權,而轟轟烈烈的民族主義運動(dòng),將“民族”與“人民”結合。[11]主權民族國家這一新形態(tài),進(jìn)入了快速發(fā)展時(shí)期,如彼得·德魯克(Peter F.Drucker)所說(shuō):“從16世紀到20世紀,不論是哪一種形式的現代帝國或超級國家,全都受阻于其無(wú)力超越民族國家,更別說(shuō)取代了?!盵12]然而,在主權民族國家快速發(fā)展的同時(shí),這一概念所遭遇的挑戰也越來(lái)越大。這可以從三方面來(lái)加以說(shuō)明。第一,主權民族國家概念本身就充滿(mǎn)了界定上的困難,其中的每個(gè)部分都富有爭議。哈里·辛斯利(Harry Hinsley)在20世紀60年代談到,主權的存在本就不是一個(gè)事實(shí),主權僅是一個(gè)關(guān)于政治權力如何行使或應該如何行使的觀(guān)念和主張。[13]美國國際法學(xué)家路易斯·亨金(Louis Henkin)也認為主權只是一個(gè)空洞的神話(huà)。[14]就民族國家而言,民族與國家雖然相互依賴(lài),但也存在著(zhù)嚴重的對立。首先,兩者的基礎不同,現代國家基本以公民權利為基礎,旨在保障公民個(gè)人的權利和自由。但民族和民族主義以民族共同體的認同感和義務(wù)感為基礎,強調民族共同體的獨立和自由。[15]其次,民族邊界與國家邊界有差異,單一民族國家幾乎從未存在過(guò)。厄內斯特·格爾納(Ernest Gellner)曾有名言:“民族主義,一言以蔽之,是一種關(guān)于政治合法性的理論?!盵16]如果說(shuō)政治單位和民族單位需要保持一致,那么民族將成為挑戰國家合法性的最有力武器。連主權民族國家的范本——法國,其境內的民族成分,如朱邦造所言,“竟比前南斯拉夫更為復雜”。[17]這種對立,使得一些學(xué)者認為歐洲民族國家的構建本身就是一個(gè)問(wèn)題重重和未完成的過(guò)程。[18]第二,二戰后全球經(jīng)濟、社會(huì )、觀(guān)念的演變給主權民族國家帶來(lái)了新的挑戰。首先,以金融、生產(chǎn)、資本全球化為特征的經(jīng)濟全球化進(jìn)程逐步發(fā)展,并以一種勢不可擋的態(tài)勢出現在主權民族國家面前。許多跨國公司、國際組織正在全方位影響著(zhù)主權國家的經(jīng)濟決策與發(fā)展走向,如世貿組織的章程規定其成員不得隨意制定關(guān)稅政策,并在技術(shù)標準、知識產(chǎn)權保護、競爭政策等方面遵循相關(guān)協(xié)定,[19]這些都制約了主權國家經(jīng)濟政策的制定及其有效范圍。其次,近幾十年隨著(zhù)人類(lèi)對于生態(tài)環(huán)境的介入愈發(fā)嚴重,全球生態(tài)問(wèn)題的爆發(fā)也日益頻繁,而這些問(wèn)題的解決都需要一個(gè)全球框架,如1985年4月發(fā)生在蘇聯(lián)境內切爾諾貝利的核反應堆事故。在該核電站爆炸的數十天內,大量輻射性氣體向空中排放,隨后擴散到整個(gè)歐洲,嚴重威脅各地居民的人身、食品安全。該事件促使國際原子能機構召開(kāi)了一次國際大會(huì ),并起草了新的條例,為今后處理核事故影響制定了一個(gè)規范的程序。[20]最后,國際社會(huì )對于人權持續關(guān)注,甚至一度出現了“人權高于主權”的觀(guān)點(diǎn)。在20世紀以前,人權基本都屬于國內法的范疇,在二戰過(guò)后,人權問(wèn)題開(kāi)始從國內法進(jìn)入國際法領(lǐng)域,“人權作為具有全球性規模之正統性的理念獲得了普遍的承認”。[21]在《國家責任條款草案》中,聯(lián)合國甚至將主權國家對核心人權的嚴重侵害視為國際犯罪。[22]第三,在全球化與主權民族國家概念遭遇爭議的背景下,歐洲一體化作為一種超國家實(shí)踐,正在逐步走向成熟。二戰后,鑒于國際形勢的變化,為了徹底解決法德之間的沖突,同時(shí)在美蘇兩大強權下尋求自強,1950年法國外長(cháng)羅貝爾·舒曼(Robert Schuman)提出了歐洲煤鋼聯(lián)營(yíng)計劃,歐洲一體化進(jìn)程自此正式開(kāi)啟。經(jīng)過(guò)幾十年的發(fā)展,今天的歐盟已經(jīng)從最初的特定領(lǐng)域的合作組織,發(fā)展成為以“經(jīng)濟與貨幣聯(lián)盟、共同外交與安全政策——政治聯(lián)盟,以及司法與內務(wù)合作三根支柱支撐的大廈,在功能、作用、管轄范圍和影響力方面超越了迄今為止的一切國家間合作組織,是一種在性質(zhì)上低于現代國家,而高于一切其他國家間合作形式的新型國際組織”。[23]與歐洲一體化同時(shí)進(jìn)行的,是在廣大亞洲、非洲、拉丁美洲出現的非化運動(dòng),許多主權民族國家紛紛建立。而歐洲一體化作為主權叢林里的另類(lèi),催生出了一種新的理念——“后主權”。“后主權”是全球化、區域化思潮在“主權”領(lǐng)域的反映,它意味著(zhù)主權是可以分享和分割的。[24]在主權時(shí)代,主權是至高無(wú)上、不可分割的。民族國家要求獲得的主權,需要具有對外的獨立性,與對內的最高性。有學(xué)者指出,民族國家形成的一般過(guò)程就是中央集權化的過(guò)程。[25]而在“后主權”的語(yǔ)境中,主權的讓渡與分享,已是既成事實(shí),因此對于地區民族主義者而言,他們所要求的獨立,并不需要掌握絕對主權,于是建立一個(gè)“后主權”國家便成了他們的獨立信條,在歐洲就主要表現為“在歐洲獨立”。[26]本文以蘇格蘭獨立運動(dòng)為案例,來(lái)分析“后主權”理念的特征。二、“在歐洲獨立”提出的背景與含義
“后主權”理念的產(chǎn)生受到了時(shí)代背景的影響,而蘇格蘭民族黨在1980年代面臨的國內政治形勢,也在動(dòng)搖著(zhù)黨派主權獨立的目標。1980年代末的蘇格蘭獨立運動(dòng)正處于一個(gè)十字路口,獨立的前路該通向何處,困擾著(zhù)蘇格蘭民族黨的精英們。1979年工黨政府主導的權力下放公投失敗后,保守黨在瑪格麗特·撒切爾(Margaret Thatcher)的領(lǐng)導下,在議會(huì )發(fā)起了對工黨的不信任案,使得英國大選提前舉行。在1979年5月的提前大選中,保守黨輕松擊敗工黨,組成多數派政府,撒切爾開(kāi)始了長(cháng)達11年的英國首相生涯。在其任內,撒切爾擱置權力下放,對英國進(jìn)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,削減政府開(kāi)支和稅收,強調自由市場(chǎng),奉行英國民族主義(British Nationalism)。[27]蘇格蘭作為剛經(jīng)歷過(guò)1970年代民族主義洗禮的擁有悠久歷史的民族,也作為戰后經(jīng)濟的主要受助地區,對于撒切爾的改革十分不滿(mǎn),蘇格蘭著(zhù)名歷史學(xué)家湯姆·迪瓦恩(Tom Devine)對此評論:“1976年至1987年間,該國損失了近三分之一的制造能力。蘇格蘭在全球經(jīng)濟享譽(yù)一個(gè)多世紀的重工業(yè)在短短幾年內消失了。后工業(yè)經(jīng)濟確實(shí)在20世紀90年代出現,但當時(shí)的危機卻也留下了許多工人階級的社區混亂問(wèn)題?!盵28]安德魯·甘步爾(Andrew Gamble)也指出,撒切爾的改革希望“將北方變成像南方一樣,北方的依賴(lài)性、貧窮和失業(yè)將隨著(zhù)企業(yè)經(jīng)濟的蓬勃發(fā)展而克服”,然而事實(shí)卻是“分裂了國家,演變成了一種對抗和破壞少數民族文化、社群和機構的政治”。[29]但蘇格蘭人對撒切爾的不滿(mǎn),并沒(méi)有演變成為對于蘇格蘭民族黨的支持,反而是工黨收獲了蘇格蘭的選票。1979年推行權力下放的失敗,并沒(méi)有讓工黨擱置該議題,尤其是當撒切爾的改革激怒了蘇格蘭民眾,工黨發(fā)現這是贏(yíng)得蘇格蘭選票的好時(shí)機,便以保護蘇格蘭權益為名,大肆宣揚蘇格蘭應該建立自己的議會(huì ),其領(lǐng)導下的“蘇格蘭議會(huì )運動(dòng)”在蘇格蘭獲得了很高的支持率。[30]在1983年和1987年兩屆英國大選中,盡管保守黨在全國相繼勝出,但它在蘇格蘭的得票率分別僅為28.4%和24.0%,相比之下工黨在蘇格蘭的得票率分別為35.1%和42.4%。[31]而曾經(jīng)在1970年代高歌猛進(jìn)的蘇格蘭民族黨,在蘇格蘭的得票率從1974年10月的30.4%,下降為1979年的17.3%,再降為1983年的11.8%,1987年的得票率有所回升,但也僅為14.1%。[32]為何在蘇格蘭對于英國中央政府如此不滿(mǎn)的情況下,蘇格蘭民族黨仍然無(wú)法獲得選民的信任,這是蘇格蘭民族黨在整個(gè)1980年代不得不思考的問(wèn)題。再加上1979年權力下放公投上,蘇格蘭民眾所表露出的對權力下放的不甚熱情,[33]以及民調顯示的對獨立的極低支持率,[34]使得蘇格蘭民族黨主權獨立的目標開(kāi)始動(dòng)搖。杰克·布蘭德(Jack Brand)認為,蘇格蘭民族黨在20世紀70年代之前,都沒(méi)有明確的意識形態(tài)立場(chǎng)。但可以肯定的是,在蘇格蘭民族黨的早期歷史上,主權獨立理念一直占據著(zhù)上風(fēng)。蘇格蘭民族黨的前身之一是1920年成立的蘇格蘭民族聯(lián)盟(Scottish National League),其主張就是蘇格蘭應該“從英國完全獨立”。[35]在1940年代,整合蘇格蘭民族主義力量而形成的蘇格蘭民族黨,它的黨章是“通過(guò)建立民主的蘇格蘭政府獲得蘇格蘭國家主權”。[36]在1974年,蘇格蘭民族黨已經(jīng)成為蘇格蘭政壇舉足輕重的力量,其在街頭集會(huì )中的口號依然是“獨立,一點(diǎn)都不能少”(Independence, nothing less)。[37]而蘇格蘭民族黨在1980年代面臨的慘淡形勢,使得追求絕對的主權顯得有些不合時(shí)宜。1985年,前工黨議員、后加入蘇格蘭民族黨的吉姆·塞勒斯(Jim Sillars)趁勢提出了“在歐洲獨立”的主張,該主張在1988年9月的蘇格蘭民族黨年度大會(huì )上被采納,[38]并成為蘇格蘭民族黨延續至今的黨派理念。顧名思義,“在歐洲獨立”即蘇格蘭在歐共體的框架內,從英國獨立出來(lái)。在當時(shí)的語(yǔ)境與蘇格蘭民族黨的心目中,獨立的蘇格蘭將與英國共同存在于歐共體的框架下,兩者的關(guān)系將是平等的主權國家關(guān)系,而不是中央與地方的關(guān)系。“在歐洲獨立”經(jīng)過(guò)吉姆·塞勒斯數年的宣傳與推廣,在蘇格蘭民眾當中已不再陌生,但當蘇格蘭民族黨正式將其作為黨派目標時(shí),依然面臨著(zhù)諸多質(zhì)疑。首先,自1960年代英國政府開(kāi)始申請加入歐共體,蘇格蘭民族黨就一直持反對立場(chǎng),其反對理由是蘇格蘭已經(jīng)對英國的官僚主義感到不滿(mǎn),加入歐共體還需要面對來(lái)自布魯塞爾的官僚主義。[39]另外,1970年時(shí)任蘇格蘭民族黨主席的威廉·伍爾夫(William Wolfe)還表示:“我確信如果蘇格蘭隨著(zhù)英國的條件加入歐洲經(jīng)濟共同體,將意味著(zhù)我們民族身份毀滅的開(kāi)始?!盵40]而民族身份正是蘇格蘭民族黨存在的基石。因此當1988年蘇格蘭民族黨熱情地擁護歐共體,并表示將未來(lái)放在歐洲一體化框架內時(shí),有學(xué)者認為這顯得頗為諷刺。[41]其次,對于蘇格蘭民族黨的反對者而言,“在歐洲獨立”的提法被認為是“毫無(wú)意義”的,“僅僅是一種口號”,因為不論蘇格蘭是否能夠獨立,即便獨立,能否成為歐共體成員國本身也是個(gè)問(wèn)題。[42]面對蘇格蘭民族黨的“在歐洲獨立”競選策略,工黨領(lǐng)袖之一的唐納德·杜瓦(Donald Dewar)就發(fā)起了“蘇格蘭,在英國獨立”(Scotland, independence within the UK)的倡議。[43]因為在工黨領(lǐng)導人心目中,蘇格蘭“在歐洲獨立”的口號,僅僅是希望在中央一級拿回更多的權力,與獨立相去甚遠。但對于蘇格蘭民族黨而言,如吉姆·塞勒斯所言,只有通過(guò)“在歐洲獨立”,蘇格蘭民族黨所希冀的從英國分離,才是一個(gè)可行的選擇。[44]盡管該理念沒(méi)能給蘇格蘭民族黨帶來(lái)即刻的民眾支持,但卻真正團結了該黨內部的激進(jìn)派和漸進(jìn)派,無(wú)論是蘇格蘭民族黨內部的前79團(蘇格蘭民族黨內部的左翼人士,因其在1979年與傳統蘇格蘭民族黨人士發(fā)生黨派理念爭執而得名)成員,還是傳統民族主義者,都認同“在歐洲獨立”的理念。[45]而對于蘇格蘭公眾而言,“在歐洲獨立”的提法,也更容易接受。有學(xué)者研究表明,民眾對于“在歐洲獨立”的支持率遠遠高于古典意義上的獨立。[46]最重要的是,“在歐洲獨立”為該黨日后在“獨立”議題的爭論中,開(kāi)辟了一個(gè)廣大的新空間,如尼爾·麥考密克(Neil MacCormick)所言,這種策略有利于蘇格蘭民族黨突破日后的千難萬(wàn)阻。[47]而后來(lái)的事實(shí)也印證了這一說(shuō)法。那么,“在歐洲獨立”這種“后主權”理念何以讓包括蘇格蘭民族主義者在內的蘇格蘭人信服?本文從歐洲(歐共體/歐盟)[48]與蘇格蘭兩個(gè)角度去理解這一問(wèn)題,一方面是歐洲一體化給蘇格蘭獨立所提供的可能,另一方面,蘇格蘭自身的歷史傳統,對主權觀(guān)念的淡漠以及與歐洲的歷史親緣關(guān)系,也有利于蘇格蘭朝著(zhù)“后主權”的歐洲國家方向前進(jìn)。
三、歐洲一體化給蘇格蘭獨立提供的可能
關(guān)于歐洲一體化對于境內陸區分離主義的潛在影響,英國早在加入歐共體之前,就對此做了相關(guān)分析。1973年關(guān)于英國憲法結構的報告得出結論:“英國加入歐共體并不會(huì )排除蘇格蘭和威爾士的分離可能,但也不會(huì )讓地區分離變得更有吸引力,尤其是它可能會(huì )在相當程度上增加蘇格蘭和威爾士作為獨立國家所面臨的經(jīng)濟困難?!盵49]這種經(jīng)濟困難,并不是來(lái)自于潛在的英國阻止這些地區加入歐共體的可能性,而是作為獨立的國家,它們將不再享受到歐共體的地區政策福利,也無(wú)法享受到英國的地區政策扶持。而蘇格蘭、威爾士想要獨立,最為根本的還是取決于境內民眾的政治意愿,加入歐共體并沒(méi)有對此產(chǎn)生決定性影響。該報告的分析邏輯并沒(méi)有問(wèn)題,但隨著(zhù)時(shí)間的推移,該報告得出的結論逐漸缺乏說(shuō)服力。歐洲一體化對于成員國的影響愈發(fā)深入,它在抹去主權國家疆界的同時(shí),也間接挑起了地區民族主義者的獨立愿望,而蘇格蘭民族主義則是其中的突出代表,對此,我們可以從兩方面去理解歐共體提供的領(lǐng)土經(jīng)濟安全保證和廣闊的政治平臺。一方面,歐共體能夠給蘇格蘭獨立提供可靠的領(lǐng)土經(jīng)濟安全。邁克爾·基廷(Michael Keating)曾提到過(guò)小國有著(zhù)天然的劣勢:在國家安全上,小國無(wú)法提供自己的防務(wù);在經(jīng)濟上,小國很脆弱,缺乏龐大的國內市場(chǎng),面對競爭壓力,它們可能很難捍衛自己的社會(huì )模式;在文化和語(yǔ)言上,小國更容易遭受來(lái)自外部的威脅。但這些劣勢,也可以通過(guò)外部庇護和內部模式調整予以彌補。[50]而這種外部庇護恰好是歐共體所能提供的。蘇格蘭民族黨前領(lǐng)袖亞歷克斯·薩蒙德(Alex Salmond)也曾談及類(lèi)似話(huà)題,在回答《外交政策》(Foreign Policy)的記者關(guān)于為何“當歐洲聯(lián)盟的開(kāi)放邊界和共同市場(chǎng)似乎在削弱民族主義的重要性時(shí),加泰羅尼亞、比利時(shí)和蘇格蘭的分離主義運動(dòng)似乎比以往任何時(shí)候都更加強大”這一問(wèn)題時(shí),他提到“小國過(guò)去常常面臨的問(wèn)題是兩種,其一是領(lǐng)土受到侵略的威脅,其二是進(jìn)入國際市場(chǎng)。這些問(wèn)題的解決都傾向于將人們推向更大的國家或更大的貿易集團?,F在西方世界的這兩個(gè)問(wèn)題都已經(jīng)消失了……小國家的缺點(diǎn)已經(jīng)消失”。[51]在這里,我們必須承認的是,蘇格蘭獨立之后的領(lǐng)土安全,并不僅僅由歐共體來(lái)確保。它首先基于宗主國并不會(huì )暴力相向,無(wú)論是英格蘭人、蘇格蘭人還是其他地區和國家的人士,幾乎都不會(huì )認為在1980年代及以后,當蘇格蘭人希望獨立時(shí),英格蘭人會(huì )以武力鎮壓這種獨立呼聲,當然前提是蘇格蘭的民族主義者并不以恐怖、暴力的形式進(jìn)行獨立訴求。在二戰后對于蘇格蘭權力下放最為冷漠的撒切爾,在談及蘇格蘭民族主義時(shí),也認為如果大部分蘇格蘭民眾想要離開(kāi),就讓他們離開(kāi)。[52]其次,歐共體能夠為蘇格蘭獨立增加領(lǐng)土安全的保證。盡管歐洲防務(wù)計劃步履蹣跚,但歐洲一體化開(kāi)始的一個(gè)重要初衷,就是消解法德矛盾,消除歐洲爆發(fā)戰爭的基礎。在共同市場(chǎng)的作用下,成員國內部的戰爭是不可想象的,而坐視成員國遭受外部侵略也同樣是不被接受的。因此,領(lǐng)土安全并不是二戰后蘇格蘭民族主義者所考慮的首要問(wèn)題,他們最擔憂(yōu)的是經(jīng)濟安全。經(jīng)濟安全在這里指的是獨立后蘇格蘭抵御潛在經(jīng)濟風(fēng)險的能力,無(wú)論是聯(lián)合主義者,還是中間人士,都對其十分擔憂(yōu),這也是制約蘇格蘭獨立運動(dòng)進(jìn)一步發(fā)展的瓶頸之一。[53]而“在歐洲獨立”將這一問(wèn)題迎刃而解。歐洲的共同市場(chǎng)政策,能夠給蘇格蘭提供獨立后所需要的貿易市場(chǎng),而小國在歐洲共同市場(chǎng)內的繁榮,也給了蘇格蘭民族主義者信心。[54]同時(shí),英國和蘇格蘭將會(huì )同在歐共體,因此也不必擔心潛在的英格蘭與蘇格蘭疆界會(huì )存在關(guān)稅與人員流動(dòng)的壁壘。另外歐共體的貨幣一體化,也為蘇格蘭未來(lái)的金融政策提供了新的思路與安全保障。另一方面是歐共體的政治平臺。歐洲不但能給小國提供一個(gè)廣闊的政治舞臺,也能為小國提供話(huà)語(yǔ)權,至少在法理層面。保羅·達爾達內利(Paolo Dardanelli)在分析歐洲一體化對于地區民族獨立的吸引力時(shí),指出了兩點(diǎn)原因:第一,這種整合使較小的國家在經(jīng)濟上更具可行性,因此降低了獨立的經(jīng)濟成本;第二,較小的國家在歐盟機構中有很高的代表性,在關(guān)鍵決策中與較大的國家享有正式的平等。[55]達爾達內利在這里提到的平等,指的是歐盟的最高決策機構歐洲理事會(huì )(European Council)在決策時(shí),經(jīng)常使用全體一致原則(unanimity),這意味著(zhù)歐盟的成員國,如馬耳他與德國,前者人口約40萬(wàn),后者人口約8200萬(wàn),在歐洲事務(wù)的最終決策上享有同等的地位。[56]其實(shí),不僅僅是后來(lái)的歐盟,歐洲一體化從一開(kāi)始就尤其顧及小國的權利,從一體化之初所奉行的全體一致原則,到后來(lái)加入的“合格多數原則”(qualified majority voting),歐洲共同體境內的小國都有著(zhù)超出其體量的投票權。[57]如在1965年12月31日引入歐洲部長(cháng)理事會(huì )(Council of Ministers)的合格多數原則,就明確規定了各國票數,其中法國、德國和意大利分別有4票,比利時(shí)和荷蘭各有2票,盧森堡有1票,要使提案獲得成功,需要得到三分之二的多數票,即17票中的12票,有學(xué)者指出,這意味著(zhù)一個(gè)大國只有在另一個(gè)國家(盧森堡除外)的支持下才能讓某一提案廢止。但該原則遭到了當時(shí)法國戴高樂(lè )政府的強烈反對,以至于在隨后15年中,全體一致原則成為歐共體決策慣例。[58]隨著(zhù)歐共體成員的增多和一體化的深入,在所有事物上的全體一致原則顯然不切實(shí)際,也造成了因大國、小國體量不同而形成的“民主赤字”(democraticdeficit)。在1980年代,法國和德國都傾向于在歐洲決策上更多使用“合格多數原則”,而新加入的英國則成為該原則的質(zhì)疑者。[59]但無(wú)論是哪一種原則,歐共體對于小國都相當具有吸引力。另外,在很多蘇格蘭人眼里,歐共體也被看作是英帝國的替代品。[60]蘇格蘭作為一個(gè)少數民族,在1707年同英格蘭合并后,取得了飛速的發(fā)展,如戴維·羅伯茲所言,“享受了史無(wú)前例的繁榮”。[61]英帝國為蘇格蘭人提供了許多在國內無(wú)法得到的機會(huì ),有學(xué)者指出,大英帝國是蘇格蘭問(wèn)題的解決方案,因為蘇格蘭人是一個(gè)受過(guò)良好教育、有才干、積極進(jìn)取但貧窮的民族,而英帝國可以給他們提供一個(gè)去探索、開(kāi)拓、傳教、定居的場(chǎng)所。加入大英帝國也使蘇格蘭人在國際舞臺上扮演了重要角色,這是像蘇格蘭這樣的民族原本很難有機會(huì )實(shí)現的。從這個(gè)意義上講,歐洲也可以為蘇格蘭人提供這樣一個(gè)舞臺,歐洲一體化所倡導的人員自由流動(dòng),正契合了蘇格蘭人的傳統與價(jià)值觀(guān),他們期待著(zhù)在歐洲的平臺上更好地實(shí)現自己的潛能。[62]四、蘇格蘭的“后主權”傳統與歐洲認同
“后主權”理念的出現和歐洲一體化的發(fā)展,可以看作是蘇格蘭民族黨選擇“在歐洲獨立”政策的外部因素,而蘇格蘭自身的“后主權”傳統與歐洲認同,則讓蘇格蘭人更容易接受“在歐洲獨立”。英國金斯頓大學(xué)的安之雄(Atsuko Ichijo)教授曾就“在歐洲獨立”的相關(guān)問(wèn)題對蘇格蘭境內的各界人士進(jìn)行了采訪(fǎng),她發(fā)現盡管有蘇格蘭人表達了對地方與中央關(guān)系、官僚化、歐盟大國支配地位和歐盟內部民主可能減少的擔憂(yōu),但幾乎沒(méi)有人表達過(guò)對于主權讓渡給歐洲的擔憂(yōu)。[63]這與英格蘭存在的嚴重疑歐主義形成了鮮明的對比。英格蘭對于國內主權的讓渡一直猶疑不決,對于歐洲一體化中的超國家性質(zhì),一直保持相當的戒心。兩地的主權觀(guān)念緣何差異至此,本文從兩方面進(jìn)行闡述:第一,蘇格蘭歷史上從沒(méi)有享受“絕對主權”的洗禮;第二,小地區與大國在主權認知上存在著(zhù)本質(zhì)差異。第一,轟轟烈烈的主權學(xué)說(shuō)在蘇格蘭很少引起反響。本文前面提到蘇格蘭民族主義者曾在一段時(shí)期內追求主權獨立,但蘇格蘭民族主義在蘇格蘭社會(huì )很長(cháng)一段時(shí)間內都處于寂寂無(wú)聞的狀態(tài)。盡管在1970年代中期的大選中,蘇格蘭民族黨曾名噪一時(shí),但很大程度也是基于“石油神話(huà)”[64]和蘇格蘭民眾對于兩黨政治的抗議。[65]隨著(zhù)石油神話(huà)的消解,蘇格蘭民族黨的支持率在1980年代陷入低潮,即便是面對撒切爾執政所帶來(lái)的“民主赤字”,蘇格蘭人的憤怒也沒(méi)有表現為激進(jìn)的主權獨立,而是支持工黨所倡導的“蘇格蘭議會(huì )運動(dòng)”。[66]從英國的角度來(lái)看,英國中央政府對于蘇格蘭的治理長(cháng)期處于一種放任狀態(tài),如林賽·帕特森(Lindsay Paterson)所言,盡管蘇格蘭并不是一個(gè)完全獨立的國家,但其享受到的自治程度與19世紀那些名義上的小的獨立國家并無(wú)二致。[67]二戰后,英國政府對于蘇格蘭的治理有所加強,但這是建立在福利國家體系之上的管理,并贏(yíng)得了蘇格蘭廣泛的支持。[68]在福利國家陷入危機的時(shí)候,權力下放政策隨即推出。因此,有關(guān)主權民族國家的概念,在蘇格蘭并沒(méi)有太大的市場(chǎng)。第二,強權政治的存在是主權時(shí)代與“后主權”時(shí)代都無(wú)法回避的現實(shí)。尊重各國的主權與領(lǐng)土完整的要義,早在1648年后的威斯特伐利亞體系下就已確立,但真正能夠獲得絕對主權的國家屈指可數。如戴維·萊克(David A.Lake)所闡述的“國際關(guān)系等級制”,實(shí)際上就是國際關(guān)系中法理主權與事實(shí)主權并存的現實(shí)反映。[69]在現實(shí)中,小國或許能夠享受法理主權,但很難享受事實(shí)上的主權,因為其領(lǐng)土安全、貿易往來(lái)、外交政策都難免受到大國或是國際組織的影響。蘇格蘭人浸潤在這種國際體系之中,深諳此理。追求絕對主權對他們而言既沒(méi)有興趣,也并不實(shí)際。更為現實(shí)的是,如有學(xué)者提到的,蘇格蘭作為一個(gè)地區,本身就沒(méi)有什么主權可以失去,而主權從英國轉移到歐洲,反而能獲利更多。因此,對他們來(lái)講,英國議會(huì )的權力越小越好。[70]與之相比,英格蘭的情況并不一樣,日不落帝國的榮耀依然鐫刻在英格蘭人的心里,盡管英格蘭相對于過(guò)去的鼎盛時(shí)期已然衰退,但依然有著(zhù)影響世界的能力,因此他們對于讓渡給歐洲的權力十分謹慎。[71]如果說(shuō)蘇格蘭的“后主權”傳統讓蘇格蘭能夠放棄追求主權,那么蘇格蘭的歐洲認同,則有利于其將自己的未來(lái)放置于歐洲的框架內。對于歐洲認同的建構,李明明教授通過(guò)整合以哈斯(Haas)為代表的“新功能主義”和以多伊奇(Deutsch)為代表的“溝通交流理論”,提出了三個(gè)區域認同路徑:“第一,各種行為體之間的跨國互動(dòng)和交流;第二,國際機制的作用;第三,‘我們意識’和相對于他者的建構?!盵72]我們也可以從這三個(gè)路徑去理解蘇格蘭的歐洲認同。第一,在全球化的今天,蘇格蘭與歐洲的密切交往已不足為奇。但蘇格蘭在歷史上就把自己當作一個(gè)歐洲的民族,密切參與歐洲事務(wù),以至于約翰·麥肯錫(John MacKenzie)認為:“從歷史背景來(lái)看,相比于英格蘭,蘇格蘭的民族認同更多地和歐洲聯(lián)系在一起?!盵73]蘇格蘭與歐陸大國法國有著(zhù)幾百年的同盟歷史,史稱(chēng)方老同盟(Auld Alliance),在該同盟下,法國的臣民可以在蘇格蘭享受蘇格蘭本地人所享有的所有權利,同樣蘇格蘭人也享有法國國王授予的相同權利,而英格蘭在歐洲大陸并沒(méi)有相似的互惠特權。[74]蘇格蘭人也積極參與歐洲事務(wù),最早的大規模移民就是去往歐洲。從14世紀晚期開(kāi)始,許多蘇格蘭人為了經(jīng)濟、教育和軍事機會(huì )移民到法國、低地國家、斯堪的納維亞國家等。據估計,在15世紀期間,約有10 000名蘇格蘭士兵在法國服役,而1469—1471年的波蘭稅收數據也顯示,有大量蘇格蘭商人身在波蘭。到了16世紀,更是有越來(lái)越多的蘇格蘭士兵和商人前往普魯士、丹麥、瑞典,他們在這些地方形成了分散而鮮明的社會(huì )群體。[75]蘇格蘭對于歐洲事務(wù)的深度參與,直到1603年才漸漸減弱。因為蘇格蘭國王詹姆斯六世在繼承英格蘭王位之后,英格蘭、蘇格蘭成為同一王室領(lǐng)導下的國家(史稱(chēng)“王冠的聯(lián)合”),蘇格蘭與法國的共同敵人不復存在。更重要的是,蘇格蘭開(kāi)始卷入英帝國蒸蒸日上的海外擴張事業(yè)當中。但蘇格蘭作為一個(gè)歐洲民族的身份,已經(jīng)深深烙印在蘇格蘭人的心里,蘇格蘭的教育、法律、教會(huì )體系等蘇格蘭民族身份的重要基石,都深受歐洲的影響。第二,國際機制的作用。20世紀80年代的歐洲一體化,在歐共體的領(lǐng)導下,已經(jīng)對地區產(chǎn)生了廣泛而深刻的影響。這表現在兩方面:其一,歐共體內部的地方政府不再局限于與國家行為體之間的雙向政治關(guān)系,而是在不同領(lǐng)域與各種行為體互動(dòng)。[76]地區政府在歐共體內部的活躍,使得歐洲一度被稱(chēng)為“地區的歐洲”(Europeof the Regions)。[77]其二,歐共體為改變地區之間的經(jīng)濟不平等,設立了結構基金(Structural funding),該基金成為此后地區經(jīng)濟發(fā)展的重要資金來(lái)源,對于蘇格蘭而言,結構基金的影響十分明顯。歐共體的地區政策,最早源于歐洲社會(huì )基金(European Social Fund,1958—),然后相繼推出歐洲農業(yè)指導和擔?;?European Agricultural Guidance and Guarantee Fund,1962—)、歐洲地區發(fā)展基金(European Regional Development Fund,1975—),這些組成了后來(lái)歐盟的結構基金(Structural Funds of the EU)。經(jīng)過(guò)一系列改革后,結構基金明確了以關(guān)注最貧窮和最不發(fā)達地區為主的基本原則。[78]蘇格蘭因為自己落后的工業(yè)結構和對農業(yè)、漁業(yè)的依賴(lài),一直是結構基金的受益者。據統計,在1979—1996年間,蘇格蘭從歐洲結構基金中獲得了約16億英鎊的扶持,[79]因此,對蘇格蘭人而言,歐共體以及后來(lái)的歐盟是給自己帶來(lái)實(shí)在好處的機構。[80]第三,“我們意識”和相對于他者的建構。有學(xué)者指出:“人們認同某一社群的原因之一是社群的核心價(jià)值與個(gè)人價(jià)值相符?!盵81]當然這種歐洲認同,本質(zhì)上同歐洲其他地區一樣,是相對于美國、阿拉伯、東方等地區來(lái)界定的,這些都是歐洲身份的“他者”。但蘇格蘭在這一時(shí)期建構的歐洲認同,還有著(zhù)英格蘭的因素。歐洲一體化所展示出的社會(huì )民主價(jià)值觀(guān),同撒切爾時(shí)代的英國所展示出的中央集權和自由市場(chǎng)精神相比,前者顯然更加契合蘇格蘭人的價(jià)值觀(guān),而且對困于“民主赤字”的蘇格蘭人而言,歐洲也能夠提供另一套價(jià)值觀(guān)。[82]必須強調的是,與英格蘭的背離是促成歐洲認同的原因,但這并不代表蘇格蘭的歐洲認同,就超過(guò)了英國認同,也并不代表歐洲認同會(huì )成為蘇格蘭的最大認同?,F實(shí)是,多元認同雖然已經(jīng)成為蘇格蘭社會(huì )的現實(shí),但歐洲認同的程度較之于蘇格蘭認同和英國認同,仍然較低。[83]然而我們也注意到歐洲認同的發(fā)展趨勢,如阿蘭·麥卡特尼(Allan Macartney)指出:“蘇格蘭人把自己當作歐洲的民族,有著(zhù)歐洲認同。當然在缺乏嚴謹的研究數據的情況下,這僅僅是推測。但可以肯定的是,蘇格蘭在20世紀的利益,已經(jīng)從英帝國、英聯(lián)邦轉移到了歐洲,而歐共體的進(jìn)一步融合,加速了這一趨勢?!盵84]結語(yǔ)
歐共體能為境內的小國家提供領(lǐng)土經(jīng)濟安全保證和廣闊的政治平臺,加上蘇格蘭自身的“后主權”傳統與歐洲認同,使得蘇格蘭獨立運動(dòng)并沒(méi)有去追求古典的主權民族國家形態(tài),而是尋求一種“后主權”式的獨立——“在歐洲獨立”。對于蘇格蘭民族黨而言,這是最為實(shí)際的政策設計,也為蘇格蘭未來(lái)的獨立贏(yíng)來(lái)了更大的可能性。但該政策同樣面臨著(zhù)很多困難,從根本上來(lái)講,“在歐洲獨立”面臨著(zhù)歐洲是否接納的問(wèn)題。且不論英國是否同意,在2014年的蘇格蘭獨立公投中,歐盟的法國、西班牙明確表示了對于蘇格蘭民族黨所提出的“獨立的蘇格蘭將自動(dòng)成為歐盟成員國”的否定意見(jiàn)。[85]因為這種行為意味著(zhù)打開(kāi)了歐洲境內陸區獨立的閥門(mén),顯然和各成員國利益不符,尤其是對于諸如西班牙、法國這樣同樣面臨著(zhù)境內陸區分離問(wèn)題的國家。當然,這些困難并沒(méi)有阻止蘇格蘭民族黨朝著(zhù)“在歐洲獨立”的方向邁進(jìn),一種“后主權”國家形式的未來(lái)已經(jīng)在蘇格蘭獨立運動(dòng)中扎根,如邁克爾·基廷所說(shuō):“我相信,蘇格蘭最終將會(huì )有一個(gè)與英格蘭松散聯(lián)盟下的后主權政體,并在市場(chǎng)和各種聯(lián)盟的約束下建立自己的社會(huì )?!盵86]究竟蘇格蘭獨立運動(dòng)的“后主權”前景如何,仍有待我們繼續觀(guān)察。[1]筆者曾經(jīng)專(zhuān)門(mén)就中國對于蘇格蘭獨立問(wèn)題的研究進(jìn)行了梳理分析,參見(jiàn)Minchao Hua, “The 2014 Scottish Referendum in the Chinese Imagination,” Scottish Affairs,Vol.28, No.2(2019), pp.200-215.[2]參見(jiàn)周少青:《西歐民族分離主義運動(dòng)的批判與反思——以加泰羅尼亞和蘇格蘭獨立運動(dòng)為例》,《世界民族》,2018年第1期;孫堅:《試析蘇格蘭分離運動(dòng)的憲政淵源》,《史學(xué)集刊》,2017年第3期;劉泓:《蘇格蘭公投與民族主義政治思想》,《世界民族》,2014年第6期。
[3] Ben Jackson, “The Political Thought of Scottish Nationalism,” The Political Quarterly, Vol.85, No.1(2014), p. 55.
[4]在蘇格蘭獨立白皮書(shū)中,蘇格蘭政府強調:“我們將繼續與英國其他地區留在五個(gè)聯(lián)盟里:歐盟、英國王室領(lǐng)地、英鎊區、北約和社會(huì )聯(lián)盟?!眳⒁?jiàn)Scottish Government, Scotland's Future: Your Guide to an Independent Scotland, Edinburgh: Scottish Government, 2013, p.215.
[5]參見(jiàn)The U.S. National Archives and Records Administration, “Declaration of Independence: ATranscription”.https://www.archives.gov/founding-docs/declaration-transcrip(2019-08-08).
[6] Ben Jackson, “The Political Thought of Scottish Nationalism,” The Political Quarterly, Vol.85, No.1(2014), p.54.
[7]蘇格蘭民族黨在2015年的全國大選中,獲得了蘇格蘭議會(huì )席位59席中的50席和蘇格蘭境內總計50%的選票,創(chuàng )下了歷史得票巔峰。數據參見(jiàn)House of Commons Library, “General Election 2015,” July 18, 2015. https://commonslibrary.parliament.uk/research-briefings/cbp-7186/(2019-10-08).
[8]李浩培、王貴國編:《中華法學(xué)大辭典》(國際法學(xué)卷),中國檢察出版社1996年版,第689頁(yè)。
[9]許崇德編:《中華法學(xué)大辭典》(憲法學(xué)卷),中國檢察出版社1995年版,第882頁(yè)。
[10] Hans Morgenthau, “The Problem of Sovereignty Reconsidered,” Columbia Law Review, Vol.48,No.3(1948), p.341.
[11]主權屬于人民,按此邏輯,主權與國家的結合應該稱(chēng)作“人民國家”或是“國民國家”,但“民族”與“國民”在涉及“主權”概念時(shí)發(fā)生了交疊,因此,我們習慣性地稱(chēng)之為“民族國家”“民族主權”,參見(jiàn)張鳳陽(yáng):《西方民族——國家成長(cháng)的歷史與邏輯》,《中國社會(huì )科學(xué)》,2015年第6期。
[12] [美]彼得·F.德魯克著(zhù),傅振焜譯:《后資本主義社會(huì )》,東方出版社2009年版,第91頁(yè)。
[13] F.H.Hinsley: Sovereignty, London:C.A.Watts, 1966, p.1.
[14] Louis Henkin, “The Mythology of Sovereignty,” in Ronald St.J.MacDonald,ed., Essays in Honour of WangTieya, Leiden: Martinus NijhoffPublishers, 1994, pp.351-352.
[15]王遠河:《后民族政治的內在張力及其認同路徑:以歐盟為例》,山東大學(xué)出版社2014年版,第21頁(yè)。
[16] Ernest Gellner, Nations and Nationalism,Oxford: Basil Blackwell, 1983, p.1
[17]朱邦造:《歐洲文明的軌跡》,江蘇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,第424頁(yè)。
[18] Michael Keating, “Plurinational Democracy in a Post- Sovereign Order,” Northern Ireland Legal Quarterly, Vol.53, No.4(2002), p.355.
[19]參見(jiàn)World Trade Organization, “The WTO”.https://www.wto.org/english/thewto_e/thewto_e.htm(2019-11-09).
[20]參見(jiàn)World Nuclear Association, “Chernobyl Accident 1986”. https://www.world-nuclear.org/information-library/safety-and-security/safety-of-plants/chernobyl-accident.aspx(2019-09-09).
[21] [日]大沼保昭著(zhù),王志安譯:《人權、國家與文明》,生活·讀書(shū)·新知三聯(lián)書(shū)店2003年版,第97頁(yè)。
[22]趙永琛編:《國際刑法約章選編》,中國人民公安大學(xué)出版社1999年版,第651頁(yè)。
[23]王覺(jué)非編:《歐洲歷史大辭典》下冊,上海辭書(shū)出版社2007年版,第1398頁(yè);孫林、黃日涵:《政治學(xué)核心概念與理論》,天津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,第98-99頁(yè)。
[24]關(guān)于“后主權”的闡釋?zhuān)梢詤⒁?jiàn)Neil MacCormick, Questioning Sovereignty: Law, State and Nationin the European Commonwealth, Oxford: Oxford University Press, 1999; Michael Keating, Plurinational Democracy: Stateless Nations in a Post-Sovereignty Era, Oxford: Oxford University Press,2001; Neil Walker, ed., Sovereignty in Transition, Oxford: Hart Publishing, 2003.
[25]孫林、黃日涵:《政治學(xué)核心概念與理論》,第97頁(yè)。
[26]參見(jiàn)Daniel Cetra, Robert Lineira, “Breaking-up within Europe: Sub-state Nationalist Strategies in Multilevel Polities,” Journal of Common Market Studies, Vol.56, No.3(2018),pp.717-729; Peter Preston, “Cutting Scotland Loose: Soft Nationalism and Independence- in -Europe,” The British Journal of Politics and International Relations, Vol.10(November 2008), pp.717-728.
[27] Nigel Lawson, The View from No.11: Memoirs of a Tory Radical, London: Bantam, 1992, p.64.
[28] Tom Devine, “How history turned against Tory-voting Scotland,”14 September2014.https://www.theguardian.com/commentisfree/2014/sep/14/history-turned-on-tory-voting-scotland-thatcher-1980s(2019-12-28).
[29] Andrew Gamble, The Free Economy and the Strong State: The Politics of Thatcherism, New York: Palgrave, 1994, pp.166-167.
[30]關(guān)于工黨對蘇格蘭權力下放的支持,詹姆斯·米切爾(James Mitchell)曾一針見(jiàn)血地指出,這是工黨為了獲得蘇格蘭選票,也是壓制蘇格蘭民族黨威脅的手段。參見(jiàn)James Mitchell, “The Evolution of Devolution: Labour's Home Rule Strategyin Opposition,” Government and Opposition, Vol.33, No.4(1998),pp.481-482.
[31]參見(jiàn)“General Results, 1983”.https://www.parliament.uk/documents/commons-information-office/m09.pdf(2019-08-11); “General Results, 1987”. https://www.parliament.uk/documents/commons-information-office/m11.pdf (2019-08-11).
[32]參見(jiàn)“The Scottish National Party in House of Commons”.https://web./web/20101231210732/http://www.historylearningsite.co.uk/scottish_national_party.htm(2019-08-10).
[33]雖然支持權力下放的人數占投票人數的51.6%,但支持者總得票率僅為32.9%,沒(méi)有達到“40%以上蘇格蘭選民支持”這一門(mén)檻,蘇格蘭權力下放未能成功。值得注意的是,在蘇格蘭12個(gè)選區中,有一半不支持權力下放。參見(jiàn)Results of Devolution Referendums (1979 &1997), Research Paper No.97/113, 10 November,1997.
[34] 1979年的民調顯示,僅有不到10%的蘇格蘭人支持蘇格蘭獨立,參見(jiàn)W.L.Miller, “The Death of Unionism,” in T. M.Devine, ed., Scotland and the Union 1707-2007, Edinburgh: Edinburgh University Press, 2008,pp.179-180.
[35] Richard J. Finlay, Independent and Free: Scottish Politics and theOrigins of the Scottish National Party 1918-1945, Edinburgh: John Donald Publishers, 1994, p. 251.
[36] Peter Lynch, SNP: The History of the Scottish National Party, Cardiff: Welsh Academic Press, 2002, p. 58.
[37] Eve Hepburn, “Degrees of Independence: SNP Thinking in an International Context,” in Gerry Hassan, ed., The Modern SNP: From Protest to Power, Edinburgh: Edinburgh University Press, 2009, p. 192.
[38] Allan Macartney, “Independence in Europe,” Scottish Government Yearbook,1990, p. 35.
[39] Andrew D. Devenney, “Joining Europe: Ireland, Scotland, and the Celtic Response to European Integration, 1961-1975,” Journalof British Studies, Vol.49, No.1(2010), p.110.
[40] Andrew D. Devenney, “Regional Resistance to European Integration: The Caseof the Scottish National Party, 1961-1972,” Historical Social Research, Vol.33, No.3(2008), p. 330.
[41] Daniel Cetra, Robert Lineira, “Breaking-up within Europe: Sub-state Nationalist Strategies in Multilevel Polities,” p. 724.
[42] Allan Macartney, “Independence in Europe,” p.35.
[43] James Mitchell, “The Evolution of Devolution: Labour's Home Rule Strategyin Opposition,” p.490.
[44] Jim Sillars, Scotland: The Case for Optimism, Edinburgh: Polygon,1986, p.186.
[45] David Torrance, “The Journey from the 79 Group to the Modern SNP,” inGerry Hassan, ed., The Modern SNP: From Protest to Power, p.163.
[46] Allan Macartney, “Independence in Europe,” p.36.
[47]參見(jiàn)Queen Mary University of London, “Neil MacCormick: Law, Philosophy and Politics (1979-1989)”.https://www.qmul.ac.uk/law/maccormick/1979-89/(2019-11-22).
[48]歐共體成員國在1991年12月通過(guò)《馬斯特里赫特條約》,成立歐盟(European Union)。1988年蘇格蘭民族黨采納“在歐洲獨立”時(shí),所面臨的對象是歐共體,所以本文會(huì )著(zhù)重對歐共體的時(shí)代背景進(jìn)行分析。同時(shí),歐盟所代表的更緊密的一體化,也堅定了蘇格蘭民族黨“在歐洲獨立”的信心,因此本文也會(huì )參考學(xué)者關(guān)于歐盟與地區民族主義的分析。
[49] The Royal Commission on the Constitution, Report of the Royal Commission on the Constitution, 1969-1973, Cmnd 5460, Vol.1, London: HMSO, 1973, p.150.
[50] Michael Keating, “Preface: outline of the issues,” in Harald Baldersheim and Michael Keating, eds., Small States in the Modern World: Vulnerabilities and Opportunities, Cheltenham: Edward Elgar Publishing Ltd., 2015, preface:xii-xiii.
[51] Joshua Keating, “Scotland's independence leader on how Margaret Thatcher helped Scottish nationalism,” 9 April, 2013. https://foreignpolicy.com/2013/04/09/scotlands-independence-leader-on-how-margaret-thatcher-helped-scottish-nationalism/(2019-08-10).
[52] [英]瑪格麗特·撒切爾著(zhù),本書(shū)翻譯組譯:《撒切爾夫人回憶錄——唐寧街歲月》,遠方出版社1997年版,第422頁(yè)。
[53] Seth Kincaid Jolly, “The Europhile Fringe? Regionalist Party Support for European Integration,” European Union Politics, Vol.8, No.1(2007), p.123.
[54]參見(jiàn)Malcolm Harvey, “The Small State Argument,” in Michael Keating, ed., Debating Scotland: Issues of Independence and Union in the 2014 Referendum, Oxford:Oxford University Press, 2017, pp.152-165.
[55] Paolo Dardanelli, “Independence in Europe? EU Integration and ‘StatelessNations’,” Political Insight, Vol.8,No.3(2017),p.34.
[56] Paolo Dardanelli, “Independence in Europe? EU Integration and ‘Stateless Nations’,” p.34.
[57]關(guān)于小國在歐共體以及后來(lái)的歐盟境內的過(guò)度代表(over-represented)問(wèn)題,有許多學(xué)者討論過(guò),參見(jiàn)Steven J. Brams, Paul J. Affuso,“New Paradoxes of Voting Power on the EC Council of Ministers, ” Electoral Studies, Vol.4, No.2(1985), pp.135-139; Alan Kirman et al., “European Economic Decision -Making Policy: Progress or Paralysis?” Economic Policy, Vol.10, No.21(1995), pp.421-420; R. J.Johnston, “The Conflict over Qualified Majority Voting in the European Union Council of Ministers: An Analysis of the UK Negotiating Stance Using Power Indices,” British Journal of Political Science, Vol.25,No.2(1995), pp.245-254.
[58] Martin J. Dedman, The Origins and Development of the European Union 1945-95: A History of European Integration, Londonand New York: Routledge, 1996, p.117.
[59] Andrew Moravcsik, “Negotiating the Single European Act: National Interestsand Conventional Statecraft in the European Community”, 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, Vol.45, No.1(1991), p.28.
[60] Atsuko Ichijo, Scottish Nationalism and the Idea of Europe, Londonand New York: Routledge, 2004, p.100.
[61] [美]戴維·羅伯茲著(zhù),魯光恒譯:《英國史》,中山大學(xué)出版社1990年版,第36頁(yè)。
[62]參見(jiàn)Atsuko Ichijo, Scottish Nationalism and the Idea of Europe, pp.100-102.
[63] Atsuko Ichijo, Scottish Nationalism and the Idea of Europe, p. 99.
[64]關(guān)于石油對蘇格蘭民族主義的推動(dòng)可參見(jiàn)B.A.Farbey et al., “Change and Stability in the Ideology of Scottish Nationalism,” International Political Science Review, Vol.1, No.3(1980),pp.405-424; Margaret C. Storrie, “The Oil Rush in Scotland: A Progress Report to 1975,” Area, Vol.8, No.3(1976), pp.179-186.
[65]穆雷·皮特克(Murray Pittock)曾指出:“1968年至1974年間的選民開(kāi)始對整個(gè)英國的兩黨政治感到不滿(mǎn),而在蘇格蘭,這種幻滅與國家地位、自治和機會(huì )有關(guān),所有這些都使得為民族主義者投票成為一種(對英國政府)抗議?!眳⒁?jiàn)Murray Pittock, The Road to Independence: Scotland Since the Sixties,London: Reaktion Books, 2008, p. 65.
[66] W.L.Miller, “The Death of Unionism,” in T. M. Devine,ed., Scotland and the Union 1707-2007, pp.179-180.
[67] Lindsay Paterson, The Autonomy of Modern Scotland, Edinburgh:Edinburgh University Press, 1994, p.4.
[68] T.M.Devine, “Three Hundred Years of the Anglo- Scottish Union,” in T.M.Devine, ed., Scotland and the Union 1707-2007, p.15.
[69]萊克認為現代世界存在著(zhù)兩種政治權威——“正式—法律型權威”和“關(guān)系型權威”,后者是導致國際關(guān)系中的等級制出現的根源。以美國為例,多米尼加共和國在1904年主動(dòng)請求美國總統去管理該國陷入困境的財政事務(wù),而后美國長(cháng)時(shí)期接管了多米尼加的海關(guān)事務(wù)。沙特阿拉伯也曾邀請美國于1990年8月遣送25萬(wàn)軍隊,用以抵御薩達姆軍隊可能發(fā)起的侵襲。由此一來(lái),美國就成為沙特的保護國。但這些國家名義上都是與美國平等的主權國家。參見(jiàn)[美]戴維·萊克著(zhù),高婉妮譯:《國際關(guān)系中的等級制》,上海世紀出版集團2013年版。
[70] Atsuko Ichijo, Scottish Nationalism and the Idea of Europe, p. 90.
[71]參見(jiàn)Karine Tournier--Sol and Chris Gifford, eds., The UK challenge to Europeanization: The Persistence of British Euroscepticism, London: Palgrave Macmillan, 2015.
[72]李明明:《論歐盟區域認同的社會(huì )建構》,《南開(kāi)學(xué)報》(哲學(xué)社會(huì )科學(xué)版),2005年第5期。
[73] John M.MacKenzie, “Brexit: The View from Scotland,” The Round Table,Vol.105, No.5(2016), p.578.
[74]參見(jiàn)Elizabeth Bonner, “Scotland's ‘Auld Alliance’ with France, 1295-1560,” History, Vol.84(Jan.1999), pp.5-30.
[75] Tanja Bueltmann et al., The Scottish Diaspora, Edinburgh: Edinburgh University Press, 2014, introduction, pp.6-7.
[76] Liesbet Hooghe and Gary Marks, “‘Europe with the Regions’: Channels of Regional Representation in the European Union,” Publius: The Journal of Federalism, Vol.26, No.1(1996), p.73.
[77] Susana Borrás--Alomar et al., “Towards a ‘Europe of the Regions’? Visions and Reality from a Critical Perspective,” Regional Politics and Policy,Vol.4, No.2(1994), p.27.
[78]參見(jiàn)Iain Thom, “EU Structural Funds in Scotland,” 10 April,2019. https://sp-bpr-en-prod-cdnep.azureedge.net/published/2019/4/10/EU-Structural-Funds-in-Scotland/SB%2019-19.pdf(2019-11-01).
[79] M.W.Danson et al., “The European Structural Fund Partnerships in Scotland: New Forms of Governance for Regional Developments?” Scottish Affairs,No.27(Spring 1999), p. 23.
[80] Atsuko Ichijo, Scottish Nationalism and the Idea of Europe, pp.74-75.
[81]趙志裕等:《社會(huì )認同的基本心理歷程——香港回歸中國的研究范例》,《社會(huì )學(xué)研究》,2005年第5期。
[82] Andrew Gamble, The Free Economy and the Strong State: The Politics of Thatcherism, New York: Palgrave, 1994, pp.166-167.
[83]參見(jiàn)Charles Pattie and Ron Johnston, “Scottish National Identity: Why the Question of Europe Could Actually Keep the UK Together,” 20 March, 2017. http://blogs.lse.ac.uk/politicsandpolicy/could-europe-prevent-the-break-up-of-britain/(2019-08-09).
[84] Allan Macartney, “Independence in Europe,”p.37.
[85]參見(jiàn)Adam Withnall, “Spanish Prime Minister Mariano Rajoy opposes EU talks with Scotland,” 29 June,2016. http://www.independent.co.uk/news/uk/politics/spanish-prime-minister-mariano-rajoy-opposes-eu-talks-with-scotland-a7109176.html(2019-08-10); Paul Anderson, “Scotland, Brexit and Spain: A special deal forScotland is unlikely,” 16 January, 2017.http: //blogs.lse.ac.uk/europpblog/2017/01/16/scotland-brexit-and-spain/(2019-08-03).
[86] Michael Keating, “Scotland Could End up as a kind of Post -Sovereign Polityin a Looser Union with England,” 8 March,2014. http://blogs.lse.ac.uk/europpblog/2014/03/08/scotland-could-end-up-as-a-kind-of-post-sovereign-polity-in-a-looser-union-with-england-2/(2019- 08-08)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