燕召公世家第四
趙叔 譯注
【說(shuō)明】
這篇傳記本著(zhù)“原始察終，見(jiàn)盛觀(guān)衰”（《太史公自序》）的宗旨，記敘了西周開(kāi)國功臣召（ｓｈàｏ，紹）公奭（ｓｈì，世）所受封的燕國的八百余年的歷史。文中通過(guò)民眾愛(ài)戴燕召公，并突出記敘他聽(tīng)訟甘棠之下，后人思召公之政而作《甘棠》詩(shī)歌頌他的典型事例，高度贊揚了燕召公仁德愛(ài)民的思想和行為，并把這歸結為弱小的燕國國運長(cháng)久的重要原因，充分體現了作者主張德治的政治理想。
這篇傳記在材料取舍上是頗具匠心的。在諸多史料中，作者主要選取了這樣兩個(gè)方面的史實(shí)：燕王噲違背歷史規律，盲目追求帝堯禪讓的美名，把國家讓給權臣子之，以致給百姓帶來(lái)災難，造成國破身亡；燕昭王謙恭下士，召來(lái)樂(lè )毅等四方賢材，與百姓同甘共苦，富國強兵，收復失地。作者對以上兩個(gè)方面的史實(shí)，濃墨重筆，對比著(zhù)進(jìn)行生動(dòng)的描述，褒貶鋒芒，犀利而鮮明。
在記述燕國衰世之秋時(shí)，作者又著(zhù)重列舉了以下幾個(gè)方面的史實(shí)：燕惠王挾持私怨，迫走名將樂(lè )毅；燕王喜不聽(tīng)苦諫，襲擊盟邦趙國，后又誤用驕將劇辛；燕太子丹謀刺秦王等。通過(guò)記述這些史實(shí)，闡明了燕國衰亡在軍事和外交上的原因。
為了突出主旨，要言不繁，對另有傳記詳載的樂(lè )毅破齊奔趙及荊軻刺秦王等事的始末，篇中不再復述，只是提綱挈領(lǐng)，進(jìn)行簡(jiǎn)筆勾勒，做到輪廓清楚，使讀者可觀(guān)大略。
這篇傳記在人物描寫(xiě)上也很有特色。作者往往抓住人物具有代表性的語(yǔ)言和行動(dòng)，三言?xún)烧Z(yǔ)，生動(dòng)鮮明地表現出人物的性格。比如：蘇代為齊使燕的一番對話(huà)，透露著(zhù)他十足的狡獪；鹿毛壽勸說(shuō)讓國的一段說(shuō)辭，隱藏著(zhù)他的叵測居心，而昏庸無(wú)能的燕王噲則被他們玩弄于股掌之上，神態(tài)堪稱(chēng)唯妙唯肖。再如：郭隗勸燕昭王招引賢士，理直氣壯地大言“先從隗始”，于是燕昭王“改筑宮而師事之”；將渠勸燕王喜不去伐趙，以至“引燕王綬止之”，哭泣陳詞，而“王蹴之以足”，這些場(chǎng)面也使讀者如聞如見(jiàn)。
【譯文】
召公奭和周王族同姓，姓姬。周武王滅掉商紂王以后，把召公封在北燕。
在周成王的時(shí)候，召公位居三公：自陜地以西，由召公主管；自陜地以東，由周公主管。當時(shí)成王還很幼小，周公代他主持朝政，執掌國家大權，儼然同天子一樣。召公懷疑周公的作為，周公就寫(xiě)了《君奭》一文進(jìn)行表白。召公仍然對周公很不滿(mǎn)。周公于是稱(chēng)揚殷商時(shí)的有關(guān)史實(shí)說(shuō)：“商湯時(shí)有伊尹，功德感通了上天；在太戊時(shí)，就有像伊陟、臣扈那樣的人，功德感通了上帝，并有巫咸治理朝政；在祖乙時(shí)，就有像巫賢那樣的人；在武丁時(shí)，就有像甘般那樣的人：這些大臣都有輔佐君王主持施政的功業(yè)，殷朝得到了治理和安定。”召公聽(tīng)了這番話(huà)，這才高興起來(lái)。
召公治理西部一帶，很受廣大民眾的擁戴。召公到鄉村城鎮去巡察，附近有一棵棠梨樹(shù)，他就在樹(shù)下判斷官司，處理政事。從侯爵、伯爵到平民都得到了適當的安置，沒(méi)有失業(yè)的。召公去世后，民眾思念他的政績(jì)，懷念著(zhù)那棵棠梨樹(shù)，不舍得砍伐，并且歌詠著(zhù)它，作了名為《甘?！返脑?shī)篇。
從召公以后，經(jīng)過(guò)九代傳到惠侯。燕惠侯在位正值周厲王逃跑到彘（ｚｈì，至），周定公和召穆公共同執政的時(shí)候。
惠侯去世，他兒子釐侯即位。這一年，周宣王剛剛即位。釐侯二十一年（前806），鄭桓公方始被封于鄭。三十六年（前791），釐侯去世，他兒子頃侯即位。
頃侯二十年（前771），周幽王淫亂，被犬戎所殺。秦國這時(shí)開(kāi)始被列為諸侯。
二十四年（前767），頃侯去世，他兒子哀侯即位。哀侯二年（前765）去世，他兒子鄭侯即位。鄭侯三十六年（前729）去世，他兒子繆侯即位。
繆侯七年（前722年），正是魯隱公元年?？姾钍四辏ㄇ?11）去世，他兒子宣侯即位。宣侯十三年（前698）去世，他兒子桓侯即位?；负钇吣辏ㄇ?91）去世，他兒子莊公即位。
莊公十二年（前679），齊桓公開(kāi)始稱(chēng)霸。十六年（前675），莊公和宋國、衛國一起攻打周惠王，惠王逃奔到溫，他們擁立惠王的弟弟頹（ｔｕí頹）做周王。十七年（前674），鄭國拘捕了燕仲父，并把惠王接回到京城。二十七年（前664），山戎侵犯燕國，齊桓公去救援燕國，于是率兵北上討伐山戎，然后回國。燕莊公歡送齊桓公出了國境，齊桓公就把燕莊公所到的地方割讓給了燕國，讓燕莊公和諸侯一道向天子進(jìn)貢，像周成王時(shí)的燕召公那樣盡職；又讓燕莊公重新修明燕召公時(shí)候實(shí)行的法度。三十三年（前658），莊公去世，他兒子襄公即位。
襄公二十六年（前632），晉文公召集諸侯在踐上盟會(huì )，并成為各國的盟主。三十一年（前267），秦國軍隊在殽（ｘｉáｏ淆）山被晉軍打敗。三十七年（前621），秦穆公去世。四十年（前618），襄公去世，桓公即位。
桓公十六年（前602）去世，宣公即位。宣公十五年（前587）去世，昭公即位。昭公十三年（前574）去世，武公即位。這一年，晉國誅滅了三郤（ｘì細）大夫。
武公十九年（前555）去世，文公即位。文公六年（前549）去世，懿公即位。懿公元年（前548），齊國崔杼（ｚｈù柱）殺死了他的國君莊公。四年（前545）懿公去世，他兒子惠公即位。
惠公元年（前544），齊國高止逃亡，前來(lái)投奔燕國。六年（前539），惠公有許多寵愛(ài)的小臣，他打算廢黜大夫們任用寵臣宋，大夫們一起誅殺了寵臣宋?；莨ε铝?，逃奔到齊國。他到齊國的第四年，齊國派高偃去到晉國，請求聯(lián)合討伐燕國，送燕惠公回國為君。晉平公答應了，和齊國一起討伐燕國，把燕惠公送回了燕國?；莨珓偟窖鄧退廊チ?。燕國人擁立了悼公。
悼公七年（前529）去世，共公即位。共公五年（前524）去世，平公即位。這時(shí)候晉國的君權衰弱了，范、中行、智、趙、韓、魏等六個(gè)家族的力量開(kāi)始強大起來(lái)。平公十八年（前506），吳王闔閭（ｈé ｌǘ，合驢）攻破楚國，進(jìn)入郢都。十九年（前505），平公去世，簡(jiǎn)公即位。簡(jiǎn)公十二年（前493）去世，獻公即位。晉國趙鞅把范氏、中行氏圍困在朝歌。獻公十二年（前481），齊國田常殺死了他的國君簡(jiǎn)公。十四年（前479)，孔子去世。二十八年（前465），獻公去世，孝公即位。
孝公十二年（前453），韓、魏、趙三家滅掉了智伯，瓜分了他的封地，這三家逐漸強大起來(lái)。
十五年（前450），孝公去世，成公即位。成公十六年（前434）去世，湣公即位。湣公三十一年（前403）去世，釐公即位。這一年，韓、趙、魏三國被列為諸侯。
釐公三十年（前373），燕國在林營(yíng)征伐并打敗了齊國。釐公去世，桓公即位?；腹荒辏ㄇ?62）去世，文公即位。這一年，秦獻公去世，秦國更加強大了。
文公十九年（前343），齊威王去世。二十八年（前334），蘇秦初次來(lái)燕國拜見(jiàn)，對文公進(jìn)行游說(shuō)。文公贈給他車(chē)輛、馬匹、黃金和絹帛，讓他到趙國去，趙肅侯重用了他。蘇秦于是與六國結成抗秦聯(lián)盟，他成了聯(lián)盟的領(lǐng)導者。這時(shí)候，秦惠王把自己的女兒嫁給燕國太子做妻子。
二十九年（前333），文公去世，太子即位，這就是易王。
易王剛剛即位，齊宣王就趁著(zhù)給文公辦喪事的機會(huì )攻打燕國，奪取了十座城池；蘇秦到齊國游說(shuō)，說(shuō)服齊王把十座城池又歸還了燕國。十年（前323），燕國國君才正式稱(chēng)王。蘇秦和燕文公的夫人通奸，害怕被殺掉，于是就游說(shuō)易王派他出使齊國去搞反間，借以擾亂齊國。易王十二年（前321）去世，他兒子燕王噲即位。
燕王噲即位以后，齊國人殺掉了蘇秦。蘇秦在燕國的時(shí)候，和國相子之結成了兒女親家，蘇秦的弟弟蘇代也和子之交往密切。等到蘇秦死后，齊宣王又任用了蘇代。燕王噲三年（前318），燕國聯(lián)合楚國及韓、趙、魏三國去攻打秦國，沒(méi)有取勝就回國了。當時(shí)子之做燕國的國相，位尊權重，主決國家大事。蘇代做為齊國的使臣出使到燕國，燕王問(wèn)他說(shuō)：“齊王這個(gè)人怎么樣？”蘇代回答說(shuō)：“肯定不能稱(chēng)霸。”燕王問(wèn)：“為什么呢？”回答說(shuō)：“不信任他的大臣。”蘇代是想用這些話(huà)刺激燕王，使他尊重子之。于是燕王十分信任子之。子之因此贈給蘇代一百鎰黃金，任憑他使用。
鹿毛壽對燕王說(shuō)：“您不如把國家讓給國相子之。人們之所以稱(chēng)道堯為君賢圣，是因為他把天下讓給了許由，許由沒(méi)有接受，因此堯有了讓天下的美名而實(shí)際上并沒(méi)有失去天下。如果現在您把國家讓給子之，子之一定不敢接受，這就表明您和堯有同樣的高尚品德。”燕王于是把國家托付給了子之，子之的地位就更其尊貴起來(lái)。有人對燕王說(shuō)：“大禹舉薦了伯益，卻任用啟的臣子當官吏。等到大禹年老時(shí)，又認為啟不足以擔當治理天下的重任，把君位傳給了伯益。不久，啟就和他的同黨攻打伯益，奪走了君位。天下人都說(shuō)大禹名義上是把天下傳給了伯益，而實(shí)際上接著(zhù)又讓啟自己奪了回去?，F在大王說(shuō)是把國家托付給了子之，但官吏卻沒(méi)有一個(gè)不是太子的臣子，這正是名義上把國家托付給子之，實(shí)際上還是由太子執政啊。”燕王于是把俸祿三百石以上的官吏的印信收起來(lái)，交給了子之。子之就面向南坐在君位上，行使國王的權力；燕王噲年老不再處理政務(wù)，反而成為了臣子，國家一切政務(wù)都由子之裁決。
子之當國三年，燕國大亂，百官人人恐懼。將軍市被和太子平謀劃，準備攻打子之。齊國眾將對齊湣王說(shuō)：“趁這個(gè)機會(huì )出兵奔赴燕國，一定能把燕國打垮。”齊王于是派人對燕太子平說(shuō)：“我聽(tīng)說(shuō)太子主持正義，將要廢私立公，整頓君臣的倫理，明確父子的地位。我的國家很小，不足以做為您的輔翼。即使這樣，我們也愿意聽(tīng)從太子的差遣。”太子平于是邀集同黨聚合徒眾，將軍市被包圍了王宮，攻打子之，沒(méi)有攻克。將軍市被和百官又翻過(guò)頭來(lái)攻打太子平。結果將軍市被戰死，被陳尸示眾。這樣，國內造成了幾個(gè)月的禍亂。死去了好幾萬(wàn)人，民眾非?？謶?，百官離心離德。孟軻對齊王說(shuō)：“現在去討伐燕國，這正是周文王、武王伐紂那樣的好時(shí)機，千萬(wàn)不能失掉啊。”齊王于是命令章子率領(lǐng)五都的軍隊，并且偕同北方邊境的士卒，一起討伐燕國。燕國的士兵不迎戰，城門(mén)也不關(guān)閉，燕君噲死，齊軍大勝。燕子之死后兩年，燕國人共同擁立太子平，這就是燕昭王。
燕昭王是在燕國被攻破之后即位的，他以自身的謙恭和豐厚的禮物來(lái)招攬賢才。他對郭隗說(shuō)：“齊國趁我們的國內混亂沒(méi)有防備，攻破了燕國，我深知燕國國家小、力量弱，不足以報仇?？墒侨绻玫劫t士一起來(lái)治理國家，雪洗先王的恥辱，這是我的愿望啊。先生看到有這樣合適的人才，我會(huì )親自侍奉他的。”郭隗說(shuō)：“假若大王一定要招致賢士，那就先從我郭隗開(kāi)始。至于那些比我更賢能的人，難道還會(huì )以千里為遠而不來(lái)嗎？”昭王于是給郭隗改建了華美的住宅，并像對待老師那樣用最高層次的待士禮節服侍他。這時(shí)樂(lè )毅從魏國到來(lái)，鄒衍從齊國到來(lái)，劇辛從趙國到來(lái)，賢士們爭著(zhù)奔赴燕國。燕王吊祭死者，慰問(wèn)孤兒，和臣下們同甘共苦。
二十八年（前284），燕國殷實(shí)富足了，士兵都樂(lè )于出擊，不懼怕戰事。燕王于是任命樂(lè )毅為上將軍，和秦、楚以及趙、魏、韓等國共同謀劃，發(fā)兵征討齊國。齊軍戰敗，齊湣王逃到外地。燕軍單獨追擊敗逃的齊軍，攻入齊都臨淄，奪取了齊國所有的寶物，焚燒了齊國的宗廟宮室。齊國城池沒(méi)有被攻下的，只有聊、莒和即墨三處，其余都隸屬于燕國，達六年之久。
昭王三十三年（前279）去世，他兒子惠王即位。
惠王在做太子的時(shí)候，就和樂(lè )毅有嫌隙；等到即位以后，他不信任樂(lè )毅，讓騎劫代替樂(lè )毅做將軍。樂(lè )毅逃跑到趙國。齊國田單憑借即墨一城的兵力，打敗了燕國軍隊，騎劫戰死，燕軍后退到本國，齊國又全部收復了其原有的城池。齊湣王在莒死去，于是齊國人擁立他的兒子為襄王。
惠王七年（前272）去世，韓、魏、楚三國聯(lián)合攻打燕國。燕武成王即位。
武成王七年（前265），齊國田單征伐燕國，攻占了中陽(yáng)。十三年（前259），秦國在長(cháng)平打敗了趙國四十多萬(wàn)軍隊。十四年（前258），武成王去世，他兒子孝王即位。
考王元年（前257），秦國圍圍邯鄲的軍隊解除包圍，離開(kāi)了趙國。孝王三年（前255）去世，他兒子燕王喜即位。
燕王喜四年（前251），秦昭王去世。燕王派國相栗腹和趙國訂立友好盟約，送上五百鎰黃金給趙王置酒祝壽。栗腹回國報告燕王說(shuō)：“趙王國內年輕力壯的人都戰死在長(cháng)平了，他們的孩子還沒(méi)有長(cháng)大，可以進(jìn)攻趙國。”燕王叫來(lái)昌國君樂(lè )間詢(xún)問(wèn)這事情。樂(lè )間回答說(shuō)：“趙國是個(gè)四面受敵、經(jīng)?？箲鸬膰?，他的百姓熟悉軍事，不可以進(jìn)攻。”燕王說(shuō)：“我們是以五個(gè)人攻打他們一個(gè)人。”樂(lè )間仍然回答說(shuō)：“不可以。”燕王很生氣，這時(shí)群臣都認為可以進(jìn)攻。燕國終于派出兩路軍隊，兵車(chē)二千輛，栗腹率領(lǐng)一路攻打鄗（ｈàｏ浩），卿秦率領(lǐng)一路攻打代。只有大夫將渠對燕王說(shuō)：“和人家互通關(guān)卡，制訂了盟約，拿出五百鎰黃金給人家的君王祝酒，使者回來(lái)一報告就反過(guò)來(lái)進(jìn)攻人家，這不吉祥，作戰不會(huì )成功。”燕王聽(tīng)不進(jìn)去，自己率領(lǐng)側翼部隊隨軍出發(fā)。凈渠拉住燕王腰間系印的帶子阻止他說(shuō)：“大王一定不要親自前去，去了是不會(huì )成功的！”燕王用腳把他踢開(kāi)了。將渠哭著(zhù)說(shuō)：“我不是為了自己，為的是大王??！”燕軍到達宋子，趙國派廉頗率兵，在鄗打敗了栗腹。樂(lè )乘也在代打敗了卿秦。樂(lè )間逃奔到趙國。廉頗追趕燕國，追出五百多里，包圍了燕國的都城。燕國人請求議和，趙國人不答應，一定要讓將渠出面主持議和。燕國便任命將渠為國相，前去主持議和。趙國聽(tīng)了將渠的調處，解除了對燕國的包圍。
燕王喜六年（前249），秦國滅掉東周，設置了三川郡。七年（前248），秦國攻占了趙國榆林等三十七城，設置了太原郡。九年（前246），秦王贏(yíng)政開(kāi)始即位。十年（前245），趙國派廉頗率兵攻打魏國的繁陽(yáng)，占領(lǐng)了它。這時(shí)，趙孝成王去世，悼襄王即位。悼襄王派樂(lè )乘接替廉頗統兵，廉頗不聽(tīng)命令，攻打樂(lè )乘，樂(lè )乘逃跑了，廉頗也逃奔到魏都大梁。十二年（前243），趙國派李牧進(jìn)攻燕國，奪取了武遂和方城。劇辛從前住在趙國時(shí)，和龐煖（ｘｕ?。?，宣）很要好，后來(lái)逃跑到燕國。燕王看到趙國屢次被秦兵圍困，而且廉頗又離開(kāi)了趙國，這時(shí)正讓龐煖領(lǐng)兵作戰，就想要趁趙國疲憊的機會(huì )去進(jìn)攻它。燕王這時(shí)詢(xún)問(wèn)劇辛，劇辛說(shuō)：“龐煖很容易對付。”燕王就派劇辛領(lǐng)兵攻打趙國，趙國派龐煖迎戰，俘獲了燕軍兩萬(wàn)人，殺掉了劇辛。這時(shí)秦國攻取了魏國的二十座城池，設置了東郡。十九年（前236），秦國攻取了趙國的鄴等九座城池。趙悼襄王去世。二十三年（前232），燕太子丹被送到秦國去做人質(zhì)，這時(shí)逃回燕國。二十五年（前230），秦國俘虜了韓王安，滅掉了韓國，設置了潁川郡。二十七年（前228），秦國俘虜了趙王遷，滅掉了趙國。趙國公子嘉自立為代王。
燕國君臣看到秦國即將滅掉六國，秦軍已經(jīng)到達易水，禍患將要降臨燕國了。燕太子丹暗地里供養著(zhù)二十名壯士，這時(shí)他派荊軻把督亢（ｇ?。睿鐚┑貓D獻給秦王，乘機突然向秦王行刺。秦王發(fā)覺(jué)了，殺死了荊軻，派將軍王翦進(jìn)攻燕國。二十九年（前226），秦軍攻取了燕國都城薊，燕王逃走了，后來(lái)遷居遼東，殺掉了太子丹，把他的頭獻給了秦國。三十年（前225），秦國滅掉了魏國。
三十三年（前222），秦軍攻取了遼東，俘虜了燕王喜，終于滅掉了燕國。這一年，秦將王賁也俘虜了代王嘉。
太史公說(shuō)：召公奭可以稱(chēng)得上有仁德的人了！那棵棠梨樹(shù)，尚且被民眾思念，何況召公本人呢？燕國迫近蠻貉等域外部族，疆土又和齊、晉等國交錯著(zhù)，艱難地生存在強國之間，最為弱小，有許多次幾乎被滅掉。然而國家延續了八、九百年之久，在姬姓的封國中只有它最后滅亡，這難道不是召公的功業(yè)嗎？
【原文】【注解】
召公奭與周同姓，姓姬氏。周武王之滅紂，封召公于北燕①。
①北燕：即燕國。因其南尚有姞姓的燕國，故史書(shū)又分別稱(chēng)“北燕”、“南燕”以為區別。
其在成王時(shí)，召公為三公①：自陜以西，召公主之；自陜以東，周公主之。成王既幼，周公攝政當國踐祚②，召公疑之，作《君奭》③。君奭不說(shuō)周公④。周公乃稱(chēng)“湯時(shí)有伊尹，假于皇天⑤；在太戊時(shí)。則有若伊陟、臣扈，假于上帝，巫咸治王家⑥；在祖乙時(shí)，則有若巫賢；在武丁時(shí)，則有若甘般：率維茲有陳⑦，保乂有殷⑧。”于是召公乃說(shuō)。
①三公：周代稱(chēng)太師、太傅、太保為三公。當時(shí)召公為太保。 ②當國：執政，主持國事。 祚：同“阼”，王位前的臺階。踐祚，登上皇位。這里指以天子的身份處理國事。 ③《君奭》：《尚書(shū)》篇名，相傳為周公所作。 ④說(shuō)：同“悅”。 ⑤假（ｇé，格）：通“格”，感通。 ⑥王家：王室。指朝廷。⑦率：句首語(yǔ)氣詞。 維：語(yǔ)助詞。 茲：此。指以上大臣們。 陳：布陳。指調理國事，實(shí)施政令。 ⑧保乂（ｙì，義）：治理，安定。
召公之治西方，甚得兆民和①。召公巡行鄉邑，有棠樹(shù)，決獄事其下②，自侯伯至庶人各得其所③，無(wú)失職者。召公卒，而民人思召公之政，懷棠樹(shù)不敢伐，哥詠之④，作《甘棠》之詩(shī)⑤。
①兆民：民眾。在古代，對天子而言稱(chēng)作“兆民”，對諸侯而言稱(chēng)作“萬(wàn)民”。這里指周天子的民眾。 ②決獄：斷案。 政事：處理政事。 ③侯伯：這里泛指有爵位的貴族。 庶人：泛指無(wú)官爵的平民。 ④哥：通“歌”。 ⑤《甘棠》：《詩(shī)經(jīng)·國風(fēng)·召南》中的一篇。
自召公已下九世至惠侯①。燕惠侯當周厲王奔彘，共和之時(shí)②。
惠侯卒，子釐侯立。是歲，周宣王初即位③。釐侯二十一年，鄭桓公初封于鄭。三十六年，釐侯卒，子頃侯立。
頃侯二十年，周幽王淫亂，為犬戎所弒④。秦始列為諸侯⑤。
二十四年，頃侯卒，子哀侯立。哀侯二年卒，子鄭侯立。鄭侯三十六年卒，子繆侯立。
①已：通“以”。 ②共和：公元前841年，都城內奴隸和自由民大暴動(dòng)，周厲王逃跑到彘（ｚｈì至），周定公和召穆公共同執政，稱(chēng)作“共和”，共十四年。 ③據《十二諸侯年表》及《衛世家》，周宣王即位在燕釐侯即位的前一年，與此不同。 ④弒：古代把臣子殺死君主或子女殺死父母叫做“弒”。幽王淫亂被犬戎攻殺的事，詳見(jiàn)《周本紀》。 ⑤前此秦僅為大夫，并未列為諸侯。公元前771年，西戎伐周，秦襄公救周有功，又將兵護送周平王東遷，到這時(shí)才被封為諸侯。詳見(jiàn)《秦本紀》。
繆侯七年，而魯隱公元年也。十八年卒，子宣侯立。宣侯十三年卒，子桓侯立?；负钇吣曜?，子莊公立①。
莊公十二年，齊桓公始霸。十六年，與宋、衛共伐周惠王，惠王出奔溫，立惠王弟為周王②。十七年，鄭執燕仲父而內惠王于周③。二十七年，山戎來(lái)侵我，齊桓公救燕，遂北伐山戎而還。燕君送齊桓公出境，桓公因割燕所至地予燕④，使燕共貢天子，如成周時(shí)職⑤；使燕復修召公之法。三十三年卒，子襄公立。
襄公二十六年，晉文公為踐土之會(huì )，稱(chēng)伯⑥。三十一年，秦師敗于殽.三十七年，秦穆公卒。四十年，襄公卒，桓公立。
①燕君自此始稱(chēng)為“公”。“公”是古代五等爵位的第一等。 ②：同“頹”。 公元前675年，周惠王強占大臣的花園和住宅，引起叛亂，并召致燕、衛等國伐周，惠王出逃。詳見(jiàn)《周本紀》及《左傳·莊公十九年》。 ③執：捉拿，拘捕。內：同“納”，接納。 ④《括地志》記載，燕君送齊桓公所至的地點(diǎn)在今河北滄州東北，后人在那里筑了燕留城。 ⑤成周：周成王時(shí)，周公營(yíng)建東都洛邑，稱(chēng)為成周。“成周時(shí)”即指此時(shí)。 職：指做臣子的向君王進(jìn)貢的職份。 ⑥伯：通“霸”。
桓公十六年卒，宣公立。宣公十五年卒，昭公立。昭公十三年卒，武公立。是歲晉滅三郤大夫①。
武公十九年卒，文公立。文公六年卒，懿公立。懿公元年，齊崔杼弒其君莊公。四年卒，子惠公立。
惠公元年，齊高止來(lái)奔②。六年，惠公多寵姬③，公欲去諸大夫而立寵姬宋④，大夫共誅姬宋，惠公懼，奔齊⑤。四年⑥，齊高偃如晉，請共伐燕，入其君。晉平公許，與齊伐燕，入惠公?；莨裂喽?。燕立悼公。
悼公七年卒，共公立⑦。共公五年卒，平公立。晉公室卑⑧，六卿始強大⑨。平公十八年，吳王闔閭破楚入郢。十九年卒，簡(jiǎn)公立。簡(jiǎn)公十二年卒，獻公立。晉趙鞅圍范、中行于朝歌⑩。獻公十二年，齊田常弒其君簡(jiǎn)公。十四年，孔子卒。二十八年，獻公卒，孝公立。
①郤：姓。 公元前573年，晉厲公命人襲殺大夫郤锜、郤犨、郤至、緊接著(zhù)又被大夫欒書(shū)、中行偃所囚殺。詳見(jiàn)《晉世家》及《左傳·成公十七年》。 ②齊大夫高止因為好興事，并以其事為己功，被放逐出國，投奔到燕。詳見(jiàn)《左傳·襄公二十九年》。 ③姬：當作“臣”?！妒T侯年表》：公欲殺公卿而立幸臣，公卿誅幸臣，公恐，出奔齊。”《左傳·昭公三年》：“公多嬖寵，欲去諸大夫而立其寵人。冬，燕大夫比以殺公之外嬖。公懼，奔齊。”注云：“外嬖謂寵臣。”下文兩“姬”字亦應作“臣”。 ④宋：當為寵臣為首者之名。 ⑤“奔齊”之事，《左傳》作“簡(jiǎn)公”。簡(jiǎn)公較惠公晚五代，與《史記》所載不同。 ⑥齊、晉伐燕，事在惠公九年，此云“四年”，當是惠公出奔的第四年。 ⑦共：通“恭”。 ⑧公室：諸侯的家族，也用以指諸侯的政權。 ⑨六卿：這里指晉國的范、中行、智、趙、韓、魏六大家族。因他們世代都為晉卿，稱(chēng)作“六卿”。 ⑩范、中行：指晉大夫范吉射和中行寅。趙鞅圍朝歌的事，《十二諸侯年表》作“燕簡(jiǎn)公十二年”，前于此二年，《左傳》作“魯哀公元年”。
孝公十二年，韓、魏、趙滅知伯①，分其地，三晉強②。
十五年，孝公卒，成公立。成公十六年卒，湣公立。湣公三十一年卒，釐公立。是歲，三晉列為諸侯。
釐公三十年，伐敗齊于林營(yíng)。釐公卒，桓公立?；腹荒曜?，文公立。是歲，秦獻公卒。秦益強。
文公十九年，齊威王卒。二十八年，蘇秦始來(lái)見(jiàn)，說(shuō)文公③。文公予車(chē)馬金帛以至趙，趙肅侯用之。因約六國，為從長(cháng)④。秦惠王以其女為燕太子婦。
二十九年，文公卒，太子立，是為易王。
易王初立，齊宣王因燕喪伐我，取十城；蘇秦說(shuō)齊，使復歸燕十城⑤。十年，燕君為王⑥。蘇秦與燕文公夫人私通，懼誅，乃說(shuō)王使齊為反間⑦，欲以亂齊。易王立十二年卒，子燕噲立。
①知：同“智”。 《索隱》云：“按《紀年》，智伯滅在成公二年也”。 ②三晉：公元403年，晉國被韓、趙、魏三家瓜分，三家各立為國，史稱(chēng)“三晉”。 ③說(shuō)：勸說(shuō)說(shuō)服，此指勸說(shuō)君王采納自己的政治主張。 公元前334年，蘇秦首次到燕國，勸說(shuō)燕君親善趙國，形成“合縱”，被采納。詳見(jiàn)《蘇秦列傳》及《戰國策·燕策》。 ④從：同“縱”，即合縱。戰國時(shí)六國結成的抗秦聯(lián)盟。 長(cháng)：首領(lǐng)，領(lǐng)導人。 蘇秦接連游說(shuō)燕、趙、韓、魏、齊、楚各國君主，結成六國聯(lián)盟的事，詳見(jiàn)《蘇秦列傳》。 ⑤公元前333年，齊國趁燕國的喪事攻取了燕國十城。蘇秦勸說(shuō)齊王，指出燕王是秦王的女婿，歸還十城可以交好秦、燕兩國。于是齊王歸還了燕國城池。詳見(jiàn)《蘇秦列傳》及《戰國策·燕策》。 ⑥燕君為王：文公太子即位十年，才正式稱(chēng)王。前文所說(shuō)的“易王”，是寫(xiě)史者對燕君的追謚。 ⑦反間：深入敵方內部，使其落入我方圈套而取勝。 燕王聽(tīng)信了蘇秦的假話(huà)，果真放他出使齊國。詳見(jiàn)《蘇秦列傳》。
燕噲既立，齊人殺蘇秦。蘇秦之在燕，與其相子之為婚①，而蘇代與子之交②。及蘇秦死，而齊宣王復用蘇代。燕噲三年，與楚、三晉攻秦，不勝而還。子之相燕，貴重③，主斷④。蘇代為齊使于燕，燕王問(wèn)曰：“齊王奚如⑤？”對曰：“必不霸。”燕王曰：“何也？”對曰：“不信其臣。”蘇代欲以激燕王以尊子之也。于是燕王大信子之。子之因遺蘇代百金⑥，而聽(tīng)其所使。
①為婚：結為親家。 ②交：結交，友好。 ③貴重：位尊任重。 ④主斷：主持并決斷國家大事。 ⑤奚：何。奚如，怎么樣。 ⑥遺（ｗèｉ謂）：給予，贈送。 金：古代黃金計量單位。秦以前以一鎰（二十兩或二十四兩）為一金。
鹿毛壽謂燕王：“不如以國讓相子之。人之謂堯賢者，以其讓天下于許由①，許由不受，有讓天下之名而實(shí)不失天下。今王以國讓于子之，子之必不敢受，是王與堯同行也②。”燕王因屬?lài)谧又?，子之大重④?；蛟唬?#8220;禹薦益，已而以啟人為吏⑤。及老，而以啟人為不足任乎天下⑥，傳之于益。已而啟與交黨攻益⑦，奪之。天下謂禹名傳天下于益，已而實(shí)令啟自取之。今王言屬?lài)谧又?，而吏無(wú)非太子人者，是名屬子之而實(shí)太子用事也⑧。”王因收印自三百石吏已上而效之子之⑨。子之南面行王事，而噲老不聽(tīng)政，顧為臣⑩，國事皆決于子之。
①傳說(shuō)堯讓君位給許由，許由不接受，逃到箕山下，農耕而食。 ②行（ｘìｎｇ，杏）：品行，品德。 ③屬（ｚｈǔ囑）：委托，交付。 ④大重：極其尊貴。 ⑤已而：不久。 人：臣。 啟人：?jiǎn)⒌挠H信臣子。 ⑥句中的“人”字是衍文?！稇饑?#183;燕策》及《韓非子》中，此句均無(wú)“人”字 。 ⑦交黨：同黨，同伙的人。 ⑧用事：執政，當權。 ⑨?。河⌒?，為官的憑證。 三百石：指官吏俸祿的數量。 效：呈獻，交給。 ⑩顧：反而，卻。
三年，國大亂，百姓恫恐①。將軍市被與太子平謀，將攻子之。諸將謂齊湣王曰②：“因而赴之③，破燕必矣。”齊王因令人謂燕太子平曰：“寡人聞太子之義④，將廢私而立公，飭君臣之義⑤，明父子之位。寡人之國小，不足以為先后⑥。雖然，則唯太子所以令之。”太子因要黨聚眾⑦，將軍市被 圍公宮，攻子之，不克。將軍市被及百姓反攻太子平，將軍市被死，以殉⑧。因搆難數月⑨，死者數萬(wàn)，眾人恫恐，百姓離志。孟軻謂齊王曰：“今伐燕，此文、武之時(shí)，不可失也。”王因令章子將五都之兵⑩，以因北地之眾以伐燕(11)。士卒不戰，城門(mén)不閉，燕君噲死，齊大勝。燕子之亡二年，而燕人共立太子平，是為燕昭王(12)。
①百姓：百官。 恫恐：恐懼。 ②齊湣王：《孟子》、《戰國策·燕策》均作“齊宣王”，當以“齊宣王”為是?？急嬖斠?jiàn)《史記會(huì )注考證》。 ③赴：奔赴，這里指驅兵去進(jìn)攻。 ④寡人：古代君主自謙的稱(chēng)謂。 ⑤飭：整頓，修治。 ⑥先后：即“左右”。輔翼的意思。 ⑦要：通“邀”，招集。 ⑧徇：示眾。 ⑨搆：同“構”。搆難，造成禍亂。⑩五都：戰國時(shí)齊國設置的五個(gè)政區。 (11)北地：齊國北部邊境地帶。 (12)這里關(guān)于燕昭王的記載，與《六國年表》及《趙世家》有矛盾之處?；蛘f(shuō)燕昭王為公子職；或說(shuō)燕昭王名平，字職，說(shuō)見(jiàn)陳直《史記新證》。
燕昭王于破燕之后即位，卑身厚幣以招賢者①。謂郭隗曰：“齊因孤之國亂而襲破燕，孤極知燕小力少，不足以報。然誠得賢士以共國②，以雪先王之恥，孤之愿也。先生視可者，得身事之。”郭隗曰：“王必欲致士③，先從隗始。況賢于隗者④，豈遠千里哉！”于是昭王為隗改筑宮而師事之⑤。樂(lè )毅自魏往，鄒衍自齊往，劇辛自趙往，士爭趨燕。⑥。燕王吊死問(wèn)孤，與百姓同甘苦。
①卑身：使自身卑下，即待人非常謙恭的意思。 幣：幣帛。古人用束帛作為饋贈和祭祀的禮物，后來(lái)泛指車(chē)、馬、玉、帛等各種禮物。厚幣，即豐厚的禮物。關(guān)于燕昭王廣招賢士的事，詳見(jiàn)《戰國策·燕策》。 ②共國：共同治理國家。 ③致：招致，引來(lái)。 ④況：若，至于。 ⑤宮：宮室，這里指華美的住宅。 師事之：用對待“士”的最高層次禮節來(lái)對待他。戰國時(shí)期，賢明的君主尊重“士”階層形成風(fēng)氣，他們與“士”的關(guān)系，大體分為“師、友、臣”三種類(lèi)型。即如《戰國策·燕策》所云：“帝者與師處，王者與友處，霸者與臣處。” ⑥趨：奔赴。
二十八年，燕國殷富，士卒樂(lè )軼輕戰①，于是遂以樂(lè )毅為上將軍，與秦、楚、三晉合謀以伐齊。齊兵敗，湣王出亡于外。燕兵獨追北②，入至臨淄，盡取齊寶，燒其宮室宗廟。齊城不下者，獨唯聊、莒、即墨③，其余皆屬燕，六歲。
昭王三十三年卒，子惠王立。
惠王為太子時(shí)，與樂(lè )毅有隙④；及即位，疑毅⑤，使騎劫代將。樂(lè )毅亡走趙。齊田單以即墨擊敗燕軍⑥，騎劫死，燕兵引歸，齊悉復得其故城。湣王死于莒，乃立其子為襄王。
惠王七年卒。韓、魏、楚共伐燕⑦。燕武成王立。
①軼：突，襲擊。樂(lè )軼，樂(lè )于出擊。 輕戰：輕視作戰，實(shí)指不怕打仗。②北：敗逃。追北，追擊敗逃的敵人。 ③《樂(lè )毅列傳》、《田單列傳》、《戰國策·燕策》及《齊策》均無(wú)“聊”字，梁玉繩以為“聊字衍”，是正確的。 ④隙：裂痕。借指嫌隙、嫌怨。 ⑤《戰國策·燕策》記載，惠王懷疑樂(lè )毅，是因為受了齊人的反間。 ⑥田單在即墨縱火牛擊敗燕軍，詳見(jiàn)《田單列傳》。 ⑦《戰國策·燕策》作：“齊、韓、魏共伐燕。”
武成王七年，齊田單伐我，拔中陽(yáng)①。十三年，秦敗趙于長(cháng)平四十余萬(wàn)。十四年，武成王卒，子孝王立。
孝王元年，秦圍邯鄲者解去②。三年卒，子今王喜立。
①拔：攻取，占領(lǐng)。 中陽(yáng)：據梁玉繩《史記志疑》考證：“中陽(yáng)”當作“中人”。 ②解：指解除包圍。
今王喜四年，秦昭王卒。燕王命相栗腹約歡趙①，以五百金為趙王酒。還報燕王曰：“趙王壯者皆死長(cháng)平②，其孤未壯，可伐也。”王召昌國君樂(lè )間問(wèn)之。對曰：“趙四戰之國③，其民習兵，不可伐。”王曰：“吾以五而伐一。”對曰：“不可。”燕王怒，群臣皆以為可。卒起二軍，車(chē)二千乘④，栗腹將而攻鄗，卿秦攻代。唯獨大夫將渠謂燕王曰：“與人通關(guān)約交⑤，以五百金飲人之王，使者報而反攻之，不祥，兵無(wú)成功。”燕王不聽(tīng)，自將偏軍隨之⑥。將渠引燕王綬止之曰⑦：“王必無(wú)自住，往無(wú)成功。”王蹴之以足。將渠泣曰：“臣非以自為，為王也！”燕軍至宋子，趙使廉頗將，擊破栗腹于鄗?！矘?lè )乘〕破卿秦（樂(lè )乘）于代。樂(lè )間奔趙。廉頗逐之五百余里，圍其國⑧。燕人請和，趙人不許，必令將渠處和⑨。燕相將渠以處和⑩。趙聽(tīng)將渠，解燕國。
①約：訂立盟約。 歡：合作友好的意思。約歡，訂立友好盟約。 ②王：《戰國策·燕策》作“民”，《趙世家》作“氏”。作“民”文意暢達；作“氏”、“王”，亦通。 ③四戰之國：意指四境皆鄰強敵，但能拒戰的國家。 蓋趙東鄰燕國，西接秦境，南錯韓、魏，北連胡，故云“四戰”。 ④乘：古代稱(chēng)四匹馬拉的一輛兵車(chē)為一乘。 ⑤通關(guān)約交：互通關(guān)卡，制定盟約。 ⑥偏軍：在側翼配合主力軍作戰的部隊。 ⑦綬：用來(lái)系印的綢帶。 ⑧國：國都，都城。 ⑨處和：參與并主持議和。 ⑩相：這里是任命為國相的意思。
六年，秦滅東（西）周，置三川郡。七年，秦拔趙榆次三十七城，秦置大原郡①。九年，秦王政初即位。十年，趙使廉頗將攻繁陽(yáng)，拔之。趙孝成王卒，悼襄王立。使樂(lè )乘代廉頗，廉頗不聽(tīng)，攻樂(lè )乘，樂(lè )乘走，廉頗奔大梁。十二年，趙使李牧攻燕，拔武遂、方城。劇辛故居趙②，與龐煖善，已而亡走燕。燕見(jiàn)趙數困于秦，而廉頗去，令龐煖將也，欲因趙獘攻之③。問(wèn)劇辛，辛曰：“龐煖易與耳④。”燕使劇辛將擊趙，趙使龐煖擊之，取燕軍二萬(wàn)，殺劇辛。秦拔魏二十城，置東郡。十九年，秦拔趙之鄴九城。趙悼襄王卒。二十三年，太子丹質(zhì)于秦，亡歸燕。二十五年，秦虜滅韓王安，置潁川郡。二十七年，秦虜趙王遷，滅趙。趙公子嘉自立為代王。
①大原郡：即“太原郡”。秦置太原郡應在燕王喜八年，見(jiàn)《秦本紀》及《六國年表》。 ②故：從前，過(guò)去。 ③獘：通“弊”。困頓，疲憊。 ④易與：容易對付。 ⑤虜滅：指俘虜韓王，滅掉韓國?！读鶉瓯怼罚?#8220;秦虜王安，秦滅韓。”
燕見(jiàn)秦且滅六國，秦兵臨易水，禍且至燕。太子丹陰養壯士二十人①，使荊軻獻督亢地圖于秦，因襲刺秦王②。秦王覺(jué)，殺軻，使將軍王翦擊燕。二十九年，秦攻拔我薊，燕王亡，徙居遼東，斬丹以獻秦。三十年，秦滅魏。
三十三年，秦拔遼東，虜燕王喜，卒滅燕。是歲，秦將王賁亦虜代王嘉。
①陰：暗中，暗地里。 ②襲刺：乘其不備而刺殺。荊軻刺秦王事，詳見(jiàn)《刺客列傳》及《戰國策·燕策》。
太史公曰：召公奭可謂仁矣！甘棠且思之，況其人乎？燕（北）〔外〕迫蠻貉①，內措齊，晉②，崎嶇強國之間③，最為弱小，幾滅者數矣。然社稷血食者八九百歲④，于姬姓獨后亡⑤，豈非召公之烈邪⑥！
①蠻貉：又作“蠻貊”。古代對我國東北部少數民族的蔑稱(chēng)。 迫：迫近，逼近。 ②措：通：“錯”。交錯、夾雜。 ③崎嶇：道路險阻不平。這里用來(lái)比喻處境困難艱險。 ④社稷：社是土地神，稷是谷神。古代帝王都祭祀社稷，社稷便成為國家的代稱(chēng)。 血食：指享受祭祀。古代殺牲取血用來(lái)祭祀，稱(chēng)為“血食”。 ⑤關(guān)于燕國“于姬姓獨后亡”，《史記會(huì )注考證》引了兩種說(shuō)法。其一：梁玉繩曰：“姬姓之國，衛最后絕，燕先滅矣。何云后亡？”其二：中井積德曰：“燕獨后亡者，以其在邊陲最遠也。且以此頌召公，則將置周公于何地也？太史公之論未得當。”瀧川資言只認為這兩種說(shuō)法“失于鑿”（即不確鑿），并未說(shuō)明原因。按：燕、衛都是姬姓國。公元前222年，秦滅燕；公元前209年，秦二世廢衛君為庶人，看來(lái)衛之亡后于燕。但是，在公元前353年，衛君就由公自貶為侯，公元前320年，又自貶為君，僅僅有濮陽(yáng)一縣之地。至公元前242年，秦國將濮陽(yáng)并為東郡，而把衛君徙往野王。這時(shí)的衛君，已在秦國掌握之中，衛國已經(jīng)名存實(shí)亡了。因而《史記》關(guān)于燕國“于姬姓獨后亡”的說(shuō)法，是符合實(shí)際的。⑥烈：事業(yè)，功績(jì)。
